王怡秋像是又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不僅幫不上大人一點忙,還只知道哭泣。

她心裡清楚,她應該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

網上的長微博是真是假她都不知道。那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合常理,應該是假的。像是長微博下面和怪談異聞的某些評論所說,這就是一個微博賬號的營銷行為。說不定過一陣,那個突然漲了不少粉絲的怪談異聞就要開始賣驅鬼符、辟邪符之類的東西了,要不然就是接廣告,賺廣告費。

總不可能是真的。

王怡秋這樣告訴自己,可又忍不住想到長微博的內容。

那一個個“黎雲”,像是一圈圈繩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讓她逐漸喘不過起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王怡秋聽見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她抬起頭,希冀地看著門口,想要站起來,卻是扶著背後的衣櫥,幾次都腳滑地摔倒在地。

王怡秋單膝跪在地上,很快看到了一個人影。

黎菁菁神情嚴肅地跑了回來。她看了一眼王怡秋,直接問道:“云云有沒有回來?”

王怡秋心中一涼。

黎菁菁看她表情就得知了答案。

“我和你舅媽去物業調監控。再找不到,就去派出所。你在家裡等著。云云要是回來了,你打電話到我手機上。”黎菁菁交代了兩句,拿了手機,又拿了身份證,匆匆地離開。

王怡秋的身體抖了抖。

她這次沒有壓抑自己的情緒,哭出了聲。

眼淚掉在了地板上,聚成一團水滴。

她跪坐在地,抹著眼淚,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樣的哭泣好像將她體內的恐懼和淚水一起排出了身體。

王怡秋哭幹了眼淚,恐懼的情緒也緩解了很多。

她揉了揉眼睛,從地上站起來。

她已經將她房間能開啟的櫃子都開啟了。

她蹬掉了拖鞋,走到了客廳。視線一掃,她先看到了電視櫃。

她家的電視換過幾次,新的電視機是掛在牆上的大螢幕。以前放電視機的櫃子換成了簡約好看的矮櫃。這樣的櫃子藏不了人。

王怡秋也不覺得這櫃子裡能藏一個八歲的男孩。

她握住抽屜把手的時候,心裡顫抖了一下。

藏不了一個八歲的男孩,卻是能夠放下一條手臂、一隻腳……

她想要甩開腦海中的這種念頭。

可長微博的內容不受控制浮現在她的心頭。

那些“現實”中發生的事情,和怪談異聞釋出的內容並不完全相同。

比如在小鳥的故事中,小鳥幸運地報了仇,挖墳分屍的行為也能讓人理解,可在現實中,根本無法解釋名字不夠長描述的那種玻璃碎片構成翅膀的詭異現象;

那則頭髮的故事就更加離奇了。目擊者說那個黎雲是被枕頭裡冒出來的頭髮給捂死的。而怪談異聞釋出的故事中,投稿人好好的,從被認為是早戀的年紀一直平安活到了結婚。

王怡秋這樣一想,恐懼的情緒又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

她咬緊了牙關,將抽屜拉開。

這動作很順暢。

抽屜沒有被什麼東西卡住。

開啟的抽屜中只有幾張水電煤的繳費單。

王怡秋呼了口氣,又開了其他幾個抽屜,都沒看見自己害怕見到的東西。

客廳裡再無其他櫃子。

王怡秋轉到了父母的房間。

主臥這間房內也有一個大衣櫥。

王怡秋開啟衣櫥的時候心情緊張,開了衣櫥後,只見到幾件衣服,便平靜下來。

衣櫥、收納櫃、桌子抽屜、廚房裡的冰箱和櫥櫃、陽臺上的洗衣機……甚至是門口的鞋櫃,王怡秋都看了。

家裡任何能放東西的地方都被王怡秋給開啟,有些地方還被她仔細翻過。她家兩個旅行箱、幾個大包,同樣被她全部開啟,攤在地上。

沒有。

什麼都沒有。

王怡秋在沙發上坐下,有種虛脫感。

她不知道該自嘲,該慶幸,還是該更加惶恐。

黎雲並不在家中。

真的是偷偷跑出去了?

她們三個坐在餐廳,竟然都沒看到那麼大一個孩子跑出去?

王怡秋抱住了頭,仔細回憶。

她沒有當偵探的天賦,回憶了半天,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

她只是因此厭惡起了之前洋洋自得的自己。

她以為自己照顧好了小侄子,勇敢面對舅媽這個長輩,為黎雲說話。可黎雲卻在此期間不見了。

是她讓黎雲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的。

她要是不那麼多事……她要是留在房間裡陪著黎雲……

王怡秋的眼眶中又蓄滿了淚水。

※※※※※

這是黎雲留在法醫辦公室的第二天。

前一天,他觀摩了自己屍體的解剖過程。在短暫的不適應之後,他就能平靜地看著法醫將自己的屍體零部件塞回原位了。

這應該歸功於他近視的眼睛和失去的眼鏡。在他的視野中,自己的屍體是被打了馬賽克的,看得並不真切。

即使如此,看著自己的屍體被切開,內臟被取出,兩個專業人士還一板一眼地描述著他們的發現,也是一種讓他心情微妙的新奇體驗。

當然,兩位法醫的發現,對黎雲來說沒什麼新奇的。

他知道自己是被頭髮捂死的。

法醫們沒能在他的口鼻中找到一根斷髮。除了確認他死於窒息外,他們都沒能在他的面板上找到半點勒痕。

法醫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將這案子當成了難點重重的疑案,寫報告的時候,糾結得直撓頭。他們還懷著希望,要等一些檢驗結果出來,才會完成最終報告。黎雲就沒那麼多期待了。

黎雲很看得開。

他都沒在停屍間的冰櫃前守著,只記住了自己屍體放在底層左數第三格之後,就跟著法醫往外走。

他倒也沒跟著某個法醫到處亂竄,他就留在了法醫的辦公室。

他尋思著,自己的屍體總歸是被安置在這裡。不管是案情有所進展,警察決定處理他的屍體,還是這世界上真的有牛頭馬面、鬼差陰兵會來拘魂,他呆在自己的屍體附近總是沒錯的。

當然,要讓他留在沒人的停屍間,和冰櫃面對面,他就敬謝不敏了。

“小陳,我們走了啊。”

辦公室裡,幾個法醫起身,提著包往外走。

被招呼的年輕人抬頭應了一聲,就低頭繼續寫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