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一掂量,霎時大驚:“這塊……確實是正好四兩!”

店小二聞言如同霹靂襲身,身軀癱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百口莫辯。

掌櫃瞪著他,頗為失措地又咬了咬辨認真假。

那客人毫不緊張,微微笑著隨他檢驗,指頭搭在桌子上敲著不成調的小曲。

很快,掌櫃就瞠目結舌了,尷尬地立在了原地。

“如何啊?”客人笑眼盈盈,“這塊該是真的了吧?”

掌櫃臉上又羞又惱,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剛才他還對客人發脾氣,卻沒想到是自家的小二心懷鬼胎。

溪紫石停下筷子,微微笑著看戲。那邊鬧出那麼大動靜,潭沉月也早已經注意到了,但她不很感興趣,只是偶爾朝那邊看一眼。

接著,那個掌櫃就開始厲聲呵斥起地上的店小二。

掌櫃的聲音壓過了外面的轆轆車輪聲,顯然是真發怒了。小二知道是自己被這個客人給坑了,卻也沒辦法解釋,只得哭喪著臉受罵,任掌櫃出氣。

但還沒罵幾句,那個客人就慢慢地又發話了:

“掌櫃的,你說,我給你抓到了家賊,你剛才還汙衊我的人品。這算不算以德報怨啊?”

說著,他賊精的眼神不住地在掌櫃身上上下掃視,好像等著掌櫃主動開口。

掌櫃當然聽得出來他是什麼意思。眼下確實,自己不僅誤會了人家,還多賴人家不計前嫌給自己一語道破,左看右看,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那,此回多謝客官。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頓飯菜,給您算五折,您看……”他誠惶誠恐地靠過去,滿臉堆笑地小心問。

那客人思忖了好久,這才像是便宜了掌櫃似的緩慢點頭:“那……行吧。還我二兩銀,再賠我一壺剛才這樣的酒。”

儘管他討價還價,但是掌櫃也無法辯駁。何況只是多添一壺酒,他還是拿得出來的。

畢竟做買賣全憑口碑,這客人一看不俗,誰知道伺候他不高興了會怎麼樣。自家店小,可經不起折騰。

連連應聲,掌櫃立馬拖著小二的袖子,就往後堂去了。酒館裡很快又寂靜下來。

外面的江雨還在飄灑,濃雲鬱結,堆積在江對岸的小山頭。

一陣涼風掃堂,吹得衣袖微微翕動。那人輕聲讚了一聲爽快,便盤在座位上等掌櫃上酒。

而在一旁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溪紫石,此刻卻慢慢走了過去。

那客人並沒注意他多少,還以為他要去結賬。但就在溪紫石走到他身邊的時候,霎時一陣氣壓自袖筒翻出,“譁”地掀起了那客人的衣襟下襬。

剎那,那客人臉色稍微一變。

而隨著衣物飄起,藏在他身下的一塊碧綠的玉牌,立刻顯露出來。

這正是玄徽。上面還雕刻著“宵萬斛”的字樣,這就是他的稱謂了。

“身懷玄徽,還拿這種事取樂,你倒真有意思。”溪紫石轉過去,坐在了他桌對面。

宵萬斛並沒有生氣或者驚訝,而是很快恢復了剛才的閒散模樣:“身懷玄徽,還拿看這種事取樂,你也挺有意思。”

“懸金散客,你的名號我之前聽說過。”溪紫石淡淡一笑,“昔日收錢買命的殺手,怎麼到這裡來無所事事了?”

“沒生意做,當然閒下來咯。”宵萬斛眼睛挪到別處,很快看到了不遠處的潭沉月。

溪紫石怎麼會不清楚他的算盤。現在下界天戰火紛飛,他現在下界,不用說都知道是想趁亂撈錢。

“你女朋友哦。”宵萬斛朝那邊怒了努嘴,“不錯嘛。”

堂內除了風雨聲外無比安靜,潭沉月對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聽宵萬斛主動涉及自己,她也不動聲色,彷彿沒聽到一般。

“那自然。”一提到自家阿甜,溪紫石頓時來了興趣,“阿甜可是這世上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俘獲我真心的。”

但顯然,宵萬斛對這個話題沒有長聊下去的想法。他頓了頓,轉而扭頭朝後堂催了一聲上酒。

掌櫃很快端著酒壺和銀兩走了出來。與此同時,溪紫石和他都瞥到了後堂簾幕後面,哭得慘兮兮的店小二。

掌櫃恭敬地給他放下酒。看著他轉回後堂,溪紫石才低聲說:“你的這一場把戲,可是可能讓店小二就此離開。”

“誰在乎?”但宵萬斛兩手撐在頭後,表情很無所謂,“你可憐他?”

溪紫石微微搖了搖頭,取過自己桌子上的酒杯,端過他的酒壺就斟了一杯。

清冽的酒味瀰漫,溪紫石唇齒生津:“這酒不錯。”

“女朋友不讓喝酒?”宵萬斛瞟了一眼他的飯桌上,果真沒有放酒,就笑呵呵地打趣。

溪紫石沒有回答,也並沒那種妻管嚴的尷尬。他只是顧自品著酒,同樣望向窗外的遠江。

宵萬斛表情怪異地看著他。他的底細已經一覽無遺,但是他卻還不知道這兩人的身份。按道理也是玄徽持有者,但他卻好像沒什麼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