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不知道李績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些話。

這個老傢伙越老越是精明,如果再給他一百年的光陰的話,雲初覺得他很可能會變成妖怪。

封建王朝是個什麼東西,雲初比李績瞭解的還要深,更何況自從春秋結束之後,這片大地上就已經沒有什麼狗屁的封建社會了。

什麼是封建?

封土建國名曰封建。

《詩·商頌·殷武》:“命於下國,封建厥福”。

《禮記·王制》:“王者之制祿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

自從秦始皇開始施行郡縣制之後,中華大地上就不存在什麼封建制度了。

全天下都是皇帝的,所以人們開始吹捧另外一句古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就是中華文化的優越之處,一句話往往有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解釋,一種不通,就換一種,換一種還是不行,那就再創造一種。

所以,別以為上面的話聽起來似乎很滑稽,卻不知這樣的文化恰恰符合了時代前進的需要。

雲初願意把這種看似滑稽的文化解釋認為是——與時俱進。

也就是因為有這個特點,現在的中國人,只要稍微有些學問,還能理解三千年以前的人的思想,併產生共鳴。

每一次的改朝換代,其實都只是社會已經沒有急需發展的可能,大家在沒辦法的狀態下,打算換一個生活方式而已。

就大唐目前的局面,一切都在向好,沒人能在這個時候推翻大唐,誰來都不成,因為,百姓們沒有推翻大唐的意願。

“我只在會長安!”

雲初認真的對李績道。

李績狐疑的道:“你只在會長安?”

雲初笑道:“我的最高追求就是長安京兆尹,我估計自己大概能活八十幾歲,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後面的一甲子的光陰很短,幹不成多少事。

所以,我就挑選了條件相對完善的長安,我想試驗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把長安建設成我想象中的樣子。

所以,您對我不要有太大的期待,因為我只在乎長安,既然這個城市已經起了一個長安的名字,那麼,他就該長治久安。”

李績似乎對雲初的話來了興趣,就坐起身道:“你心目中的長安是個什麼樣子?”

雲初笑道:“日出自長安,日落還在長安,餘者,不過是一片黑暗之地。”

“你就這麼自信?”

“身為大唐人我必須有這樣的自信。”

雲初說完話,就朝李績施禮後,就退出了中軍大帳。

李績的軍帳外邊,大軍雲集,全大唐幾乎一半的精銳如今都在這座烏骨城外。

李績如願以償的在安市城消耗掉了淵蓋蘇文的十二萬大軍,又在淵蓋蘇文來烏骨城的道路上再一次消耗掉了淵蓋蘇文的六萬大軍。

如今,高句麗的十八萬主力大軍已經被李績這個巨大的磨盤給生生的磨成了肉泥。

如果,能在烏骨城,繼續讓高句麗流血,那麼,絕望的情緒一定會在高句麗國內蔓延。

直到現在,李績依舊沒有動用火藥,雲初估計,李績是想用火藥擊潰高句麗人最後的抵抗之心。

瓦解他們再次面對大唐軍隊的信心。

趁著三十八萬大軍在遼東的便利,大唐王朝立刻展開了遷徙遼東之民的國策,朝廷上的那些大老們明白,只有將遼東土地上的百姓聚集到一個個的點上,才有控制,並發展這片土地的可能,否則,叛亂還是會層出不窮。

回自己軍寨的時候,雲初特意去了烏骨城邊上看了一眼,圍困烏骨城的大唐軍隊,沒有做任何攻城的普通工作,僅僅在城池的四周安置了不少的巨型投石機。

這讓烏骨城周圍看起來非常的乾淨整潔。

回到自家營寨,營寨裡非常的熱鬧,一頭頭的牛被懸掛在木頭架子上,一些當過屠夫的府兵們正在愉快的分解這些剛剛從奚人部落弄來的牛。

上百口大型行軍鍋裡冒著滾滾水汽,屠夫府兵們從牛身上割下一塊塊肉,也不清洗,就那麼直接丟進大鍋裡去煮,一些野蠻些的府兵,直接從牛身上切下薄薄的一片片甚至還在蠕動的牛肉,直接丟嘴裡大嚼。

不僅僅是雲初部的軍寨是這樣,很多負責遷徙本地小族群的府兵們也是一樣。

這些天乖乖答應遷徙去營州的部族並不多,所以大家的收穫都不怎麼少。

根據溫柔估算,經過這一次的劫難,遼東想要恢復成大唐軍隊沒來之前的模樣,至少需要二十年。

很好,軍隊本來就是代表著毀滅的一股力量,如果說大唐軍隊來到遼東,反倒讓遼東的經濟民生向前發展了二十年,這才是不合情理的。

人在危難中的時候,最好用軍事家的眼光來看世界,如果沒有軍事家的手段,至少也要用強盜的視角看世界。

人在得意的時候,最好用政治家的眼光來看世界,如果沒有政治家的本事,至少要用兩個以上的視角來審視自己。

在大唐兵馬已經處在絕對優勢的時候,當大家都在用軍事家的眼光看待高句麗的時候,雲初認為自己應該用政治家的目光來看待高句麗了。

李績因為太老了,所以從人家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沒有一個字是白說的。

什麼叫雲初應該去百濟?

說明這個老賊現在已經開始擔憂平滅高句麗之後的治理問題了。

只是,雲初不接他的話,就打算以一個小小的五品定遠將軍的名義跟著大軍胡混,等大軍進入高句麗的繁華地帶之後,在勐勐的搶劫一陣子,這樣一來,萬年縣的富足程度又會攀上一個新臺階。

就在雲初窩在烏骨城遷徙遼東小部族的時候,契必何力跟薛仁貴又打下了那巖城,丸都城跟國內城,也就是說,他們那一支大軍,已經突破了鴨綠水,進入了高句麗核心地域。

於是,李績這邊也開始動彈了,不再給烏骨城的守軍任何機會,巨型投石機一刻不停的往城牆上砸巨石,直到四面城牆都被砸塌之後,十萬大軍,就從四面八方一口氣湧進烏骨城,一時間,烏骨城內的唐軍人滿為患。

破烏骨城的時候人太多,雲初部是作為後軍進城的,進城之後發現這座城裡的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標註好了記號,這些財產屬於那一支軍隊的一目瞭然,雲初部進了烏骨城之後,連一顆釘子都沒有搶到。

李績似乎很樂意看到手下的將領們這樣做,在巡視了各部劫掠成果之後輕飄飄的拿走了三成,剩餘的全部歸將士們所有。

在破城之後,李績甚至沒有問守城的高句麗大將的去處,直接就下達了進攻泊溝,大行這兩座高句麗唯二還在鴨綠水南岸的城市。

自從有了巨型投石機之後,唐軍就愛上了攻城這種事情,紛紛盼望著大帥能夠點他們的將,好去攻打這兩座城市。

雲初部,郭待封兩部分到了大行城。

不得不說,李績的策略的正確性是無可比擬的,在遼東誅殺了高句麗大部分的精銳力量之後,再向高句麗腹地進行的時候,幾乎是用勢如破竹可以來形容。

在看到城牆高大的大行城之後,不論是郭待封還是雲初都沒有擔心怎麼攻城,都在思考如何能讓自己部隊的利益最大化。

郭待封擔心此去大行城不能獲得太多的繳獲,又覺得自己不如雲初聰明,就向雲初請教。

“宇初兄,貞觀二十二年的時候,青丘道行軍大總管薛萬徹曾經帶領三萬人馬利用水師攻破過大行城。

還把大行城搬運一空,我們現在就算是打下了大行城,小弟擔心這是一座空城,畢竟,用八年時間讓一座被劫掠一空的城池重新繁榮起來很難啊。”

雲初見郭待封在認真的向自己請教,就大大方方的道:“當年薛萬徹搶走的東西有多豐富,你作為永徽四年抄沒薛萬徹家產的人應該是曉得的吧?”

郭待封小聲道:“查抄無數,馬車拉贓物足足拉了整整一夜,其中銅器就不下三萬件。”

雲初笑道:“大行城盛產銅器,八年時間,足夠他們再生產出無數件銅器,同時你也不要忘記。

當年薛萬徹是孤軍進入了鴨綠水,不但要跟泊溝城主所夫孫的一萬多人馬激戰,還要應付烏骨,安地等幾處城池派來的援兵。

雖然薛萬徹斬殺了泊溝城城主所夫孫,擊敗了烏骨,安地幾座城池派來的援兵。

那麼,你認為留給薛萬徹搜刮大行城的時間又有多少呢?

我們兄弟此次進攻大行城,有很大的可能是兵不血刃的拿下這座城,然後再用掃地一般的功夫清掃一遍大行城,收穫一定很不錯。”

郭待封聽了雲初的分析之後,這才安定了一些,卻馬上開始擔憂搶不過雲初部。

他帶領的軍隊自從來到遼東,就一直在奮勇作戰,且損失嚴重,仗打了不少,繳獲卻沒有幾個。

這讓他麾下的將士們對他的怨言很大,這一次進攻大行城,郭待封跟麾下的將士們對此充滿了期待。

“城破之後,你們儘管去接收城主府,府庫,糧庫這些重要的地方,只要把港口留給我們就好了。”

雲初說完之後又發現郭待封依舊是一臉的為難,就不耐煩地道:“要不然,你要港口,我去接收城主府,府庫,糧庫這些好地方。”

郭待封艱難的張張嘴,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總覺得雲初在騙他。

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