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本預備一展宏圖,沒料到創業未半便崩殂。他的滿分答卷再次折戟沉沙,以他自己的評價,是末等。

但少女卻心情輕鬆,眉目微舒,展露出好看的桃花眼,似乎對他的答卷十分滿意。

她這般輕鬆的姿態,反倒像一種別樣的嘲弄。

沈沉臉色更沉三分。

寶言不明所以,但看得出來沈沉心情不佳,還當他今日無心於此,故而頗為迅速地結束。她撐著胳膊小心翼翼坐起身,胸口春光傾瀉而落,寶言有些羞赧,伸手擋在胸前。半截細藕一般的手臂,摟著粉面糰子,實在太過沖擊。

沈沉眸色漸暗,從心底湧出一股熱潮。

“殿下,那我……我去沐浴。”她感受到沈沉灼灼目光,羞恥更甚。

寶言十二三歲時便比同齡女子豐腴一些,從那時起便時常接收到來自一些男子的下*流眼光,後來隨著身體發育,那些目光越來越多,她知道自己身材與旁人不同,一向以此為恥,只恨不得能將粉面糰子掰去一半。但那些目光也是隔著衣料,這會兒卻未著寸縷地接受沈沉的審視。

她面色緋紅一片,直蔓延到脖子根,恨不能立即消失。

太子殿下一定覺得她很……吧。

她從沈沉身邊挪下去,還未及將腿踩上繡鞋,手腕便被人捉住。

“急什麼?”他冷淡的嗓音彷彿也有些許變化,“不是說沒什麼滋味麼?孤今日想告訴你,其實有些滋味。”

寶言小聲驚呼,驚呼聲未落地,人已經被沈沉拽回去。

紫金燻爐裡的金絲炭燒到尾聲,只餘下一點微弱的火光。候在外頭的宮人們等得昏昏欲睡,終於聽得主子叫水沐浴。碧月暗自心驚,今夜已是子時一刻。

寶言渾身疲倦,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翻身下床,給自己套上衣裳。儘管如此,碧月進來時仍然從寶言露在外面的脖頸,以及凌亂的衣裳裡看出些許。碧月並不敢多看,無論如何,莫奉儀如今是她的主子,她們做奴婢的得本分。

待進了淨室,碧月瞧見了衣裳遮掩住的洶湧,愈發心驚。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位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麼?

難不成,是那毒藥的作用?

碧月只驚了一瞬,很快收斂神色伺候寶言沐浴。

寶言躺在舒適的熱水裡,覺得太子殿下真的很記仇,就為了她那一句話,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她眼皮沉沉,最後更是在白玉浴池裡睡了過去,還是被碧月叫醒的。

她打了個呵欠,換上寢衣出來,看見沈沉時腦袋垂得更下,好羞人……

她匆匆鑽入被衾,沒一會兒便入夢會周公去了。

同床共枕的沈沉卻有些睡不著。

他懊惱自己的失控,懊惱第一張壯志勃勃的答卷折戟沉沙,也懊惱第二張答卷的洋洋灑灑,收不住筆墨。他本來預備半個時辰交卷,卻偏生拖了兩個時辰。只因為那嬌柔軟甜的身體在手心裡攥著,鬼使神差便……

他偏頭覷了眼早已經酣眠的少女,心底又升起她在引誘自己的念頭。但她幾次求饒,請他停手,表示自己那話錯了,錯得離譜,可沈沉還是沒停。

他眉目微斂,於寂寂長夜中無聲嘆息。

原本計劃今夜結束,回諸雲殿去,可沒料到,已是後半夜,外頭風雪愈發喧囂,只得留宿含英殿。這種偏離預期的事沈沉不喜歡,他做事一向按照自己計劃。但莫寶言的出現,便是個意外,一個意外勾動出越來越多的意外,沈沉暗自皺起劍眉。

女人,果真是麻煩,尤其是嬌滴滴的女人。

沈沉收回思緒,決定不再想這些事,翻了個身,合上眼皮。下一瞬,便感覺到有個溫熱的物體朝自己靠近。

沈沉不打算宿在含英殿還有一個緣由,他不喜與人分享半邊床鋪。

他自幼霸道,小時便被母后教導過要學會分享,後來漸漸在生活的摸爬滾打裡學會了與旁人分享一些東西,但不包括床鋪。在沈沉看來,床鋪是他的私人領地,只屬於他自己。

但今夜,他不得不分一半自己的私人領地給少女。

可少女顯然還不滿足,她竟然還朝自己靠近,沈沉眉目微冷,不得已往後退了一步,可那不知好歹的少女竟然再一次往前得寸進尺。

沈沉眉目再冷一分,咬牙想把她叫起來重新睡。但想了想自己今日的失控,難得有一點良心,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往後退一步。

下一瞬,腿上纏來一條細瘦的長腿。

沈沉一愣,在他發愣之際,又纏來一條纖瘦的胳膊,一手一腿,彷彿製成一張網,將沈沉牢牢纏住。不僅如此,睡夢中的少女無知無覺,更是整個人鑽進了沈沉的懷裡,甚至自己找了個合適舒服的位置,蹭了蹭他胸口,繼續睡了過去。

沈沉要被她逼瘋了,沒想到寶言睡相這樣差。

他覺得自己今夜的睡眠將岌岌可危,而自己的心情,已經天崩地裂了。

想把人扔出去,現在就想。

沈沉的睡眠狀況一向不好,不知為何,總之從小就這樣,他很容易睡不著,即便睡著了也很容易被人吵醒。故而在他睡著之後,他的寢殿裡夜裡不留人伺候。

早兩年時,沈沉更是有段時間整宿睡不著。看過太醫,並未查出任何緣由,只能給他開一些安神凝氣的方子。人不睡覺身體自然撐不住,這可把皇后與皇上急壞了,想了許多辦法,譬如說點安神香助眠之類,統統無用,還是睜著眼睛到天明。

這兩年漸漸好轉一些,沒那麼嚴重了。

沈沉冷著臉推了推懷裡的人,“莫寶言,孤命令你躺回去,且不許再越雷池。”

他覺得自己很有威嚴,她應該聽話。

人的確是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了眼沈沉,而後卻張開雙臂,將他抱得更緊。

……

沈沉真要發瘋了。

“莫寶言!”沈沉咬牙切齒。

寶言卻無動於衷,嬌嗔一般發出幾聲囈語:“好累,睡覺啦,別吵。”

沈沉那點火氣又被陡然澆滅,想到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為。

罷了,就這麼睡吧。

沈沉煩躁地閉上眼,試圖入睡。

寶言的身體很軟,也很熱,像個小火爐似的。這讓沈沉有些意外。

他身體一貫很涼,手腳冰涼,這倒是知道緣由,皇后生他時出了些意外,因而給沈沉造成了一些虧損,倒是不礙事。只是他早已經習慣自己的冰涼,驟然被一團火包圍著,委實不習慣。

沈沉根本睡不著,只得睜開眼。鼻尖傳來絲絲縷縷的清香,他循著香味追溯,輕易發現是從自己懷裡的少女身上傳出。

她似乎很喜歡用梔子味的香粉。

沈沉想著,漸漸地有些睏意,本以為自己今夜的睡眠到此為止,可沒想到,後面卻意外地進入酣眠,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醒來時,甚至比自己原本起床的時辰晚了許多。

這一夜睡得太好,沈沉睜著眼望向頭頂承塵,一時有些不可置信。他昨晚竟然睡得這麼好?

懷裡的少女還在他懷裡,仍是一副將他纏得很緊的姿態。沈沉低眉看她一眼,隨後緩緩將她的手臂與長腿放下,自己起身。

寶言昨夜累極了,即便沈沉這樣做,她也沒有被吵醒,不過翻了個身,抱住枕頭繼續睡著了。

沈沉眸光落在寶言身上良久,才穿衣裳離開。

他今日還要再去一趟刑部大牢見梁平章。

昨夜下了一整夜雪,厚重積在屋簷,庭中的雪已經被宮人掃出一條行路。平生起了大早,在廊下哈氣,搓了搓手,擔憂自家殿下昨夜的睡眠。

他知道沈沉睡不著的毛病,驟然宿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定然又睡不好。殿下睡不好的時候,心情便差,所以一定不能在這種時候惹殿下生氣,不然就會死得很慘。

平生默唸幾遍,待會兒少說話,待會兒少說話……

腳步聲跨過門檻,到了平生眼前。

“殿下。”

平生看去,有些意外。

怎麼瞧著殿下精神挺好的,一點也不像沒睡好的模樣。

平生自幼跟在沈沉身邊,自然知道他的表情意味著什麼。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家殿下不論何時何地,表情根本沒有變化,都是一張要命的臭臉。

但平生知道,其實殿下有表情變化,不過很細微。

總之今天殿下心情很好。

平生暗自心驚,這位莫奉儀怎麼做到的?真有本事。

被誇有本事的寶言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辰時才疲憊地醒來。她伸了個懶腰,小桃與碧月聽見動靜,一道進來伺候。

小桃昨夜並未近身伺候,因而抬眸覷見寶言脖頸上的瘀痕時,睜大了眼睛。難怪小姐說沒什麼滋味,這看起來哪裡像有什麼滋味,簡直被被人痛揍了一頓,甚至小桃代入一下,已經替小姐疼了。

因而她替寶言梳妝時不由動作小心,怕弄疼她。梳洗裝扮過後,寶言簡單用了些早膳。說是簡單,比起莫家那油條豆漿,還是奢華太多。

水晶餃、金絲卷……

東宮裡大廚的手藝很好,畢竟沈沉對吃也挑剔。故而寶言不由得多吃了兩碟。

這幾日沈沉不在的時候,她都吃得很多。東宮的膳食又美味又精緻,誰能拒絕呢?

不僅膳食條件好,穿的住的也比以前好,寶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料子,再次覺得這日子真好。若能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那真是太幸福了吧!

本還想再來一碟水晶蒸餃,但寶言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想到若是連著三個月這麼吃下去,她恐怕要長胖。

想到長胖的時候,寶言腦子裡閃過昨夜沈沉看她的眼神。

再長胖的話,粉面糰子也會更大吧,她手指微彎了彎,不由得羞紅了臉。她一向嫌自己麵糰子太大,以她的手都握不住,但是昨夜,太子殿下竟然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