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將手機揣進口袋裡,彎腰撿起了自己剛才扔掉的鑰匙,拖著行李箱,率先從包廂離開。他還找了那個服務員道了歉,掏了錢包結賬。

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變得精明能幹起來,也不再恐懼了。

兩人在路口打了車,到了黎海明和張姝夫妻居住的小區,在樓下看到了空著的警車。

張鑫茜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居民樓。

“看來警察已經上去了。我們走吧。”周平招呼了一聲,率先上前,邁步進入了樓內。

他剛進樓,手機就響起來。

周平正要接電話,電話已經掛了。

“是你們報警的吧?”

周平抬起頭,看到上方一圈圈的樓梯空隙間,有人探出頭,露出了警察制服和帽子。

周平連連點頭。

“門鎖了,敲門也沒人應。鄰居說是有人在裡面叫過。”那個警察站在樓梯扶手邊,低頭對周平說道。

周平氣喘吁吁,提著行李箱上樓,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兩個警察,還有走道里的小區居民。

“他們家裡人不在的啊。兒子、爸爸都死了,就前後一天的事情,作孽啊。他們夫妻兩個住醫院了還是怎麼的,昨天也沒回來。今天來的那些是那個老公家裡的兄弟。”有小區居民不知道是跟人八卦,還是跟警察說明情況,嘴上滔滔不絕,表情也豐富多彩。

周平沒有因此感到厭煩,反倒是因為這裡這麼多人,他感到踏實了許多。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黎海明家的鑰匙,“我帶了鑰匙來。他們之前電話裡問我要鑰匙,沒說完就叫了有人什麼的,電話也被掛掉了。他們說有人把他們反鎖在裡面了,還以為那個人就是我。我也是想著別出什麼事情,再一個是有警察見證,到時候不要說不清。”

周平條理清晰地撒著謊。他不是不心慌。說完之前路上準備好的一番說辭,他就遲疑起來。

他現在堅信房子有問題,但也不覺得那是特別大的問題。

至少,不會像恐怖片裡演的那樣,人一踏進房子,就和那鬼不死不休。

他覺得他表哥黎雲頂多是將人逼瘋。這需要時間,也得看物件。

他能在離開房子後,很快冷靜下來。可換做是他媽媽、他外婆外公,就未必能安然脫身了。

黎家那些親戚能否保證清醒,也是個未知數。

周平將鑰匙交給了警察,人就變得有些沉默。

張鑫茜一直跟在他後頭,沒說話,只是緊張地抓著自己的小包,指甲都摳進了包帶中。

“那我們現在開門看看。”警察拿著鑰匙站到了門口。

他的同伴略微退了一步,一手捏著肩膀上的執法記錄儀,調整著鏡頭方向。

“……剛才好大一聲。他們在裡面叫得跟殺豬一樣。肯定是有什麼事情。”

再退後幾步,那些圍觀的居民還聚在一起,聽目擊者講述自己的見聞。

周平屏住了呼吸,看著警察將鑰匙插入鎖孔。

咔噠、咔噠……

鑰匙轉了兩圈,門應聲而開。

“有沒有人?我們是警察。有人嗎?”帶頭的警察拔了鑰匙,走進了屋內。他的同伴緊跟其後。

兩人稍微有些緊張,提防著屋內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小心翼翼地搜查。

周平站在房門口,一顆心提著,看著他們進了臥室、進了廚房和洗手間,腳步聲不斷,過了一會兒,就見他們回到客廳。

他脖子僵直著,讓視線定在面前的玄關牆壁上。

“房間裡沒人。你確定他們進來了?”警察已經放鬆了戒備。

“肯定進來了。”周平用力點頭。

後頭的圍觀居民有些騷動。

“我在隔壁都聽到聲音了,好大一聲。”那個目擊者急著證明,往前走了兩步。

“可房間裡沒人。是不是後來走了?你有再打過電話嗎?”警察環視了一圈客廳。

周平搖頭。

他猶豫了一會兒,戰戰兢兢地移動視線,看向了佈置在客廳的靈堂。

黎雲的靈堂還是老樣子,只是沒有人燒紙、燒香,器皿中只剩下了灰燼,沒有一點兒火星。那張黑白遺照上的青年沒有絲毫改變。

“你打個電話問問。”警察說道。

周平開啟通訊記錄,一眼就找到了那個沒有姓名的陌生號碼。

他按了撥出,將手機湊到了耳邊。

嘟——嘟——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和鈴聲一塊兒響起來。

兩個警察同時扭頭。

周平的視線也轉了過去。

就在那張供桌邊上,有兩排親友送的花圈,掛著輓聯。僅看這些花圈花籃的樣式,就知道是兩家喪葬店做的,一家是親戚定的,輓聯上都是“叔叔”、“姑姑”這類的稱謂;另一家應該是公司送的,有公司兩三個部門的名稱。

手機鈴聲就是從“叔叔”那個花圈中傳出來的。

一朵黃菊花忽然落地,露出了後頭亮著的手機螢幕。

手機繼續震動,從花圈上掉了下來。

周平手一抖,自己的手機也落在了地上。

電話結束通話,房間裡恢復了安靜。

警察很詫異,卻沒有恐懼,直接上前撿了那部手機。

周平已經是渾身冷汗了。

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真見到了,這就是另一回事。

周平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小動靜。他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到張鑫茜牙關打架的模樣。

張鑫茜結巴著,小聲說道:“怎麼會在那裡……”

肯定不是黎海明那個弟弟自己塞那裡的。

“怎麼在這裡?”警察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你們找了嗎?有沒有找過那些角落?人肯定……肯定還在的……”周平聲音都在抖。他腦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床!可能是床底下!”

黎海明說過,他在枕頭上找到了可能是屬於黎雲的頭髮。

枕頭……怪談異聞的投稿就是在枕頭上發現了頭髮,他同事黎雲也是被枕頭裡冒出來的頭髮給捂死了。

“是枕頭。”周平改了口。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看看周平,又看看臥室。

“再找一下吧。”拿著手機的警察說了話。

兩人又回到了房間。

“他們……是不是死了?”張鑫茜喃喃問道。

周平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