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眉峰一挑,面上倒是沒有多餘的表情,趁著眾人驚愕之際,連忙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老鴇的手裡正攥著聞翹的身契,拿了贖身錢,卻還不情願放人,誰承想聽見樓上傳來的吼叫聲,一個哆嗦將身契丟在了地上。

聞翹彎腰去撿。

老鴇眼睛轉了轉,連忙提著裙襬往樓中衝了過去。

明檀正準備加快腳步離開青樓,身後追過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雙玉手伸過來挽住了明檀的手臂。

明檀側過臉,對上聞翹那雙狐狸眼。

聞翹笑著捂臉,嬌聲道:“爺,咱們走吧。”

說完,聞翹又低聲補充了句:“姑娘莫要聲張,否則的話,今日咱們未必能順利離開。”

明檀莞爾一笑,隨即從懷裡摸出錢袋子,一邊走,一邊打賞,大廳內頓時亂成了一團。

人人都沉浸在撿錢的快樂中,誰還管得了樓上死人的事情?

等出了青樓,明檀帶著聞翹直接上了停在外頭的馬車,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明檀將聞翹送到了城門外,她掀開車簾,看著立在外頭的人兒,溫聲道:“走吧,趁著太色還早,到別處安身吧。”

聞翹穿著漿洗的發白的衣飾,身上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洗掉了臉上的濃妝,她的狐狸眼也變得清純了幾分。

聞翹站在路邊朝著明檀行禮,道:“今日承了姑娘的大恩,不過我也算是還了姑娘的恩情,今日一別,日後若有機會再次見面,聞翹定當與姑娘把酒言歡!”

“好,保重。”

明檀朝著聞翹擺了擺手。

聞翹挺直了腰背,帶著自己的包袱上了路。

回城的路上,明檀好心情的哼起了曲調。

飛狐忍不住打趣道:“姐姐,有這麼開心嗎?”

“有啊。”

明檀攤開手掌,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淡聲道:“我的手曾經沾滿血腥,來到這裡之後,我以為我能過上幾年安寧的生活,可這世道,同樣是吃人的世道,而我的手,也乾淨不了。”

飛狐擰著眉頭,半晌吐出一句:“可是姐姐是個好人。”

“好人?”

明檀輕笑道:“好人壞人,有時候只是立場不同而已,或許在別人眼中,我也不過是個多管閒事的人而已,反正我求的是一個問心無愧,別人怎麼想,我不關心。”

回到錢莊之後,明檀準備了紙筆,又準備出門,這次還不讓人跟著。

她去見了蕭亭年。

如今蕭亭年就被明檀關在小院裡,小院裡空無一人,沒有吃食,無法安睡,甚至連一口水都沒有。

明檀進屋的時候,蕭亭年正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他的手腳都被捆著,所以倒地的姿勢有些奇怪,但因為明檀給他服用過迷魂散的緣故,所以蕭亭年渾身上下沒有力氣,連換個舒服姿勢的機會也沒有。

明檀走過去將蕭亭年扶起來,讓他坐在地上。

蕭亭年舔了舔乾巴巴的唇角,目光迷離的瞥見明檀那張明豔的臉,頓時露出了幾分輕笑。

明檀譏諷道:“你還笑得出來?”

蕭亭年清了清嗓音,道:“你連皇帝都敢綁,也沒見你心虛害怕,我為何笑不出來?”

“皇帝?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皇帝啊。”

明檀冷笑道:“可你也不看看,你身上有哪一點配得上一國之君四個字?”

蕭亭年笑著不說話。

明檀站起身,將桌子搬過來,然後將她帶來的筆墨紙硯在桌上鋪開。

蕭亭年好奇道:“你這是做什麼?”

明檀一邊研磨,一邊緩緩道:“蕭亭年,我要你寫一封詔書,詔書的內容我已經想好了,待會兒你抄一遍就行。”

詔書?

蕭亭年眉目微冷,反問道:“你該不會想讓我退位吧?”

明檀手上的動作停下,回過頭來,笑著說:“不,我要好好利用你的身份。”

說完,明檀不再理會蕭亭年,她坐在桌子後面提筆開始寫字。

屋內頓時安靜的只剩下窗外的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蕭亭年忽然開口道:“我消失了這麼久,外頭沒有人找我嗎?”

明檀沒說話。

蕭亭年繼續道:“這些狗東西,真是白拿了朝廷的俸祿,朕消失了這麼久,他們竟然還沒有找過來,真是廢物。”

明檀嗤笑一聲,反問道:“你知道什麼叫上樑不正下樑歪嗎?”

“……”

蕭亭年頓了下,問:“你什麼意思?”

明檀道:“意思就是,正是因為你這個不著調的皇帝,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不負責任的官員,上位者什麼架勢,他們就是什麼嘴臉,你與其說他們是廢物,不如說你自己,因為你的不作為,才導致了這一切。”

“你懂什麼?”

蕭亭年隱約有些生氣,可後來他又笑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你還想說,我還不想聽呢。”

明檀傲嬌道:“智商太低會傳染,我可不想變得和你一樣。”

說完,明檀放下筆,看著自己寫的字靜靜默讀了一遍,字句很通順,意思也很明白。

蕭亭年問:“寫好了?讓我瞧瞧。”

明檀瞪他一眼,道:“你還挺積極?”

蕭亭年:“難得遇到這麼好玩的事情,當然得積極一些,我可不想成為你的刀下亡魂。”

明檀握緊手中的匕首,面無表情的走到蕭亭年跟前。

蕭亭年緩緩舉起雙手,將繩索遞到了明檀跟前。

反正他也逃不出去。

明檀割斷了捆著蕭亭年雙手的繩索,扶著他一蹦一跳的來到了書桌前。

蕭亭年順勢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紙張,看了一眼後驚訝道:“大赦天下?你想讓我大赦天下?”

明檀冷聲道:“我不是再跟你商量,你現在就寫,寫完就用印,我會將它送出去。”

蕭亭年卻將紙張丟回了桌上。

明檀問:“怎麼?不願意?”

蕭亭年抬頭看向明檀,聳了聳肩道:“皇帝的印鑑,我怎麼可能隨身帶著?我就算寫了,這也只是一張無用的廢紙,沒人會信的。”

“這些你不用管,寫完你告訴我印鑑放在哪裡,就算是用偷的,我也給你拿過來。”

“偷?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

蕭亭年話音一轉,反問道:“你會信我嗎?不怕中了我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