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腐蝕（下）

門口的人不忍繼續看下去，索性轉過身，坐在地上靜靜地不說話。

路邊的電燈似乎也有被腐蝕到，開始忽明忽暗。

“啪！”

路燈徹底熄滅。

外面陷入一片黑暗。

除了噼噼啪啪的雨聲，整個世界再沒有別的聲音。

幸好超市裡的燈並未受影響。

沒有人說話。

林晚喬抱著小腿坐在地上發呆。

這酸雨下得太突然，不知道沈少禹他們有沒有找到躲避的地方。

萬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把頭埋進雙腿之間，輕微的顫抖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過去五個多小時。

大家都坐在地上東倒西歪，有人已經打起了呼嚕。

林晚喬記得，前世第一場酸雨整整持續了三天才停止。

她看了眼周圍滿滿當當的人，悄悄退到了角落。

揹包裡有水，她不敢拿出來，只能利用袖口遮掩，用瓶蓋小口小口地抿。

酸雨12小時。

雨水沒有一點小下來的趨勢，嗆鼻的氣味讓她的呼吸道很不舒服。

酸雨24小時。

外面的雨仍然在嘩啦啦地下著。聚積的雨水順著坡面湧入下水道，混著著下水道里的東西，散發著惡臭。

外面屋簷下躲著的人等不下去了，紛紛去拍身後其他住戶的房門，哀求放自己進去，可根本沒一扇門開啟過。

酸雨36小時。

超市門口光照能見位置處的屍體，已經只剩下一具骨架。

酸雨48小時。

超市裡面的人扛不住飢渴，砸開了工作視窗，後面是一塊只有二十多平方的空間，擺著五六個貨架。因為平日裡消費的人不多，貨架上只有少量的水和食物，以及一些日用品，倉庫不在這裡。

人們很失望。

僧多粥少。

為了貨架上少得可憐的食物，超市裡的人發生了不小的爭鬥。

林晚喬只能儘可能遠離爭鬥中心，貼著牆壁默默坐著，一隻手時刻踹在懷中，那裡放著一把匕首。餓了便悄悄掰一小塊壓縮餅乾放進嘴裡，讓它自己慢慢融化進嘴裡。

食物嚥進嘴裡，她的喉嚨火辣辣地痛，嘴唇蒼白，上面已經起了一層皮。

贏的人獲得了食物，輸的人只能拖著殘破的身軀繼續躺著。

酸雨60小時。

“給你。”

她回過頭，是那個強行拉她進超市的人。

鍾良給林晚喬遞過去一小塊玉米餅，只有嬰兒手掌大小。

林晚喬猶豫了一下，對方以為她不好意思，直接塞進了她的手裡，悄聲道：“趕緊吃吧，別被人看到。”這是他剛才趁著那群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撿漏的。

他看到這個被他帶進來的小姑娘一直在咳嗽，整個人虛弱得就像一個瓷娃娃，頓時起了憐憫之心，將自己的食物一分為二。

林晚喬道了聲謝，接了過來。

酸雨72小時。

林晚喬的頭昏昏沉沉的。

她一直在盯著手錶，三天馬上就要到了。

她以為雨會停，沒想到三天零一小時、零二小時……時針一點點移動，外頭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怎麼回事。

超市裡的人開始絕望了。

“這雨不會就這樣一直不停吧。”他們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畢竟之前的一年裡，發生了那麼多違背常理的事情，再多這一件好像也不意外。

“我快渴死了，誰有水，給我喝一口，就一口。”相較於飢餓，脫水更加要命。

沒有人響應。

超市庫存的那點食物早就吃光了。

鍾良乾脆坐在了她身邊。

他看著林晚喬燒得通紅的面頰，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額頭。

“你發燒了。”

林晚喬已經虛弱到沒有力氣回應他。

鍾良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脫水讓他的唇上也起了一圈的死皮。

林晚喬硬撐著悄悄往他懷裡塞了一小瓶水。

“你……”鍾良看到懷裡的小半瓶水，先是驚喜，然後皺起了眉，馬上就要塞回給她。

“你喝吧，我還有。”她嗓音乾啞，含糊不清地說了這一句便陷入了昏睡。

酸雨84小時。

謝天謝地，外面的雨聲終於漸小。

林晚喬斷斷續續陷入昏睡，醒來便是擔心。

要是再不停，說不準頭頂的屋頂就要穿了。不過應該不用太過擔心，別墅區的屋頂都裝了玻璃，這裡也應該是處理過的吧。

沈少禹和阿爺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有阿奶，一個人在家這些日子，是不是嚇壞了。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外面，仍舊是黑漆漆一片。

酸雨96小時。

“雨好像快沒了！”

有人忽然大聲驚呼。

林晚喬被這一聲瞬間驚醒。

“雨停了？”

黑暗中，確實聽不到嘩啦啦的雨聲，不過應該未完全停下，此刻還是能聽到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的撞擊聲。

對面屋簷下的人，也發現了。

他探頭探腦觀察了很久。

飢餓和幹得冒煙的嗓子讓他做了個決定。

“草！豁出去了。”

他吃力地搬起丟在門口廊下的一扇鐵皮門，將門頂在頭上，一隻手扶著鐵門，一隻手握在把手上。

小心翼翼邁出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雨點全部被鐵皮門擋住。

他欣喜若狂，快步在雨中走了起來。

超市裡的人見他這個辦法奏效，也看到了希望，紛紛四下尋找遮擋物效仿。

很快，超市裡的宣傳架、玻璃窗、鐵皮架、椅子……

凡是大塊能遮住身子的東西都被人們拆了下來。

新一輪的爭搶又開始了。

有人搶到了馬上就衝進雨中，生怕晚一步被人搶走。

陸陸續續，超市裡的人跑了二十多個。

剩下的人只能看著他們乾瞪眼。

然而那些逃出去的人還沒高興多久，便出了新狀況。

連日來的雨，排水系統跟不上，早就被腐蝕地坑坑窪窪的地面，積了一灘又一灘的水。

就連沒有積水的地面，都殘存著水漬。

他們的鞋底，很快就被腐蝕掉了！

“啊，我的腳！”

黑暗中，有人慌不擇路，一腳踩進水坑。

“啊——啊——”

“救命！”

逃出去的二十多人，只回來五、六個。

無一例外，雖然撿了一條命，但是腳算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