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孩子姜善不擅長,而且這小孩是不是太敏感了,這眼淚掉的跟不要錢似的。

孤兒院小孩都沒這麼脆弱。

姜善看著縮成一團的小孩,“要不你先跟阿姨過來?”

小男孩看著姜善伸出的手,眼睛裡似乎燃起一絲光亮。“真的可以嗎,阿姨?”

姜善腳底正是那把掉了的鐵鎖,樓道安全門的旁邊還貼著舊的木牌子:禁止入內。

姜善就靠在安全門的踢腳線上,伸著手,微笑看著那小孩。

手都酸了,到底還來不來。

小男孩眼裡淚花掉了,兩隻手終於鬆開了膝蓋,一隻髒兮兮的小手伸出去,似乎要放到姜善的手心。

這小孩的手怎麼這麼髒?手指上竟然還沾著鐵鏽。

這時她的手突然被緊緊抓住了:“謝謝阿姨。”

姜善望著他,抓住姜善的手後,小男孩終於肯慢慢站了起來,他之前一直把腿抱在胸口,蜷在一起。姜善看不到他除了脖子以下的身體部位。

這時候,被雙腿遮住的上半身,終於漏了出來。

小男孩個子不高,也就到姜善胸口的位置,他身上的病號服也很舊,皺巴巴地穿在身上,胸前釦子都扣錯位了,褲子都卷在腰間。

“阿姨。”

姜善直勾勾看著他,被小男孩抓著的手開始有點發麻。

小男孩突然用另一隻手隔著衣服抓了抓自己的肚子,一瞬間有什麼黑色的屑掉落下來。就好像頭皮屑似的,非常神奇。

小孩朝著姜善走過去,“阿姨,我怎麼這麼癢啊。”

姜善看見那黑色的皮屑,耳邊聽到天真的童聲繼續說道:“怎麼辦啊。”

不僅餓,還很癢。

為什麼醫院的其他人都不肯給他吃東西,醫護人員還那麼兇。

只有眼前這個阿姨真好。

……

觀察室裡,人人提心吊膽的。

“這小男孩的父母,在看到他身體變化的情況後,直接失聯了……”說去給小孩買牛奶喝,結果直接沒影了。

這到底是什麼父母。

“院長,剛才檢驗科的同事說,霍主任好像還沒出來。”助理醫師一臉煞白地帶回來一個訊息。

霍主任說回去拿檢驗報告,結果沒人看到他再出來。

這簡直屋漏偏逢連夜雨,耿江暉蒼白著臉:“繼續想辦法聯絡京港衛隊。”

張晚秋一直盯著姜善露出一半的背影,此時她忽然指著監視器螢幕大喊了一聲:“你們看!”

姜善一隻手牽著小男孩,另一隻手還扶在安全門的門框上,此時小男孩越抓越厲害,就看無數的黑色灰一樣落了一地……

姜善的瞳孔放大。衣服被小男孩直接抓起來,姜善看見,那小孩的肚子上,有一個黑洞?

就看姜善閃電般抽回了男孩拽著自己的手,“哐”地一下就拉上安全門。

小男孩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隔絕在門外。

“阿姨?”他還兀自呆呆地發問。

姜善腦門都開始發麻。她一眼看見腳底的鐵鎖,直接撿起來,朝門上掛了上去。

在監視器裡,所有人只看到姜善突然離開了監控死角,暴露在走廊上,她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病房,之後還反手把自己病房的門關上了。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她、她怎麼了?”旁邊人怔怔地問,為什麼突然好像逃跑一樣。

張晚秋叫道:“監視器的音量呢?開啟、調大快點!”

姜善此時後背貼在病房門上,還在震驚於自己看到的。心裡念著唯物主義,量子無敵。

我了個去。就知道這破醫院不正常。

小男孩還在拍著門,一聲聲叫喚:“阿姨!阿姨!”

這聲音透過訊號斷斷續續傳回監視器的擴音倉,所有人被這叫魂一樣的聲音激起了雞皮疙瘩。

“是第六病區那個患者……他竄到第三病區了?”聽這童聲甜甜的,與之反差的是幾乎劇烈的拍門聲。是在拍樓道的門。

“阿姨你怎麼走了!”連續拍門沒人理睬之後,小孩子聲音都開始變得尖利起來。

姜善胸腔裡的心臟咚咚咚地猛烈跳動,媽的,她竟然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被嚇到了。

螢幕外觀察室所有人比她還窒息。

“完了……”所以剛才在監控死角,姜善背對著鏡頭,面對的是這個患者?

可是姜善現在躲進了自己病房,有用嗎?

就看姜善忽然抬起頭,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監視器裡,就彷彿她突然看向大家一樣。

“有人嗎?”監視器裡,竟然傳來了姜善的聲音。

姜善抬起頭,盯著天花板,其實她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她知道這個房間裡某處一定有個監控。

姜善就這麼看著病房的天花板,“張護士長,你在那嗎?”

猝然被叫到的張晚秋,頓時唇邊開始發抖,她望著監控裡姜善的臉。

姜善對著天花板就開始輸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能告訴一聲嗎?”就算把她丟在這,也給個理由吧?

姜善極為討厭一聲不響的斷聯。

洞穴酒店是一次,醫院是要再來一次嗎?

“有辦法回應嗎?”張晚秋扭頭看著助理醫師。

助理醫師:“不能……監控是單向的。”

張晚秋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

姜善又對著天花板說了幾句,始終沒有回應,要麼是別人真的不想搭理她,要麼就是對面真的已經沒有人。

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什麼好訊息。

姜善的長處是冷靜的極快,她再次深呼吸了幾下,就在這時候,猛烈的拍門聲忽然停止了。小男孩的聲音也一下子沒了。

突如其來的安靜,反而讓人有點不適應。

姜善又等了一會,發現還是沒聲音,她想了想,慢慢地順著病房門的玻璃窗往外看去。

走廊上還是一片雪白,沒看見任何人影。

但姜善還是有點起雞皮疙瘩,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

似乎有一些細細簌簌的、像是金屬在摩擦的聲音,安全門是那種老式的推拉栓式鐵鎖,姜善撿起的那把鎖因為被撬斷了,現在也只是掛在上面,這種鐵栓晃動的聲音聽得姜善頭皮發麻。

就好像這小孩在透過門縫中間扯動本來就不牢固的鐵栓、每一下的聲音都聽得姜善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