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愛慕織姬,走在幾乎算是臆想的極端道路上。

出於內疚,出於類似於災後倖存PTSD般的心理,常在自我譴責中生活、跑步、訓練,就連參加比賽也是要為了獻給妹妹以星星而奔跑——彷彿這樣就能得到些許放鬆。

姐妹間天然的那細微卻也真實存在的感應,沒能成為治癒心靈的紐帶,反而成為了訊號時好時壞的電話線一般——成為讓誤會滋生、加深的病灶。

也讓那本該穩立於既定軌道的織女一,化作脫軌的彗星,奔行於自我毀滅的道路。

到如今,自我的臆斷已被破除,極端化的負面情緒亦被破解,就連與妹妹的聯絡,也在茶座頻繁的協助下逐漸穩定。

逐漸變得和其他賽馬娘一樣,開始和朋友們一起吃飯、玩耍(雖然總是垮著一張臉,好像是被人綁架過來的一樣)、偶爾露點自己的小脾氣。

臉上也時不時能出現笑容。

從那醒目的個體,變成‘群體的一員’。

這麼看來,往日那位雖是朝著毀滅狂奔,卻又如此閃耀奪目的愛慕織姬,便是完全不存在了。

即便對方還在堅持著訓練,有著趕上波旁的每日全勤度,女神們也已對此不抱期待,達莉阿拉伯更是直接懷疑奧默也放棄了她,想著或許誰贏他都無所謂。

做出了選擇,為了更順利的人生而放棄夢想——就像那些提前退役、轉校的馬娘們一樣,太多的賽馬娘都走過這條路。

這倒是讓奧默不免感到幾分遺憾。

雖然他早已明白「神明」這個概念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唯有少數‘唯一神’的宗教信仰物件方朝著全知全能所塑造,而更多‘多神信仰’中的「神明」總是如人般各有優缺——

——不論性格、力量。

那份極限都是那樣地顯而易見。

全無哲學、精神概念上的神性可言,也無全能者那般洞徹人心。

但當他聽到達莉阿拉伯說出那句話時,他回答得輕描淡寫,心頭卻是免不了嘆息。

“真是片面啊……”

“……訓練員?”

正捧著手中咖啡的茶座,聞言而疑惑抬頭。

九月八日的西區,是茜小姐無比期待的颱風假期time。

自然,也同樣會覆蓋中央特雷森學院。

但委實說,在這種颱風天,就算是放假,就算是不少重金打造的街道安設結界、法陣來免遭颱風襲擾,學生們也還是大多不想出門。

速子會在睡懶覺與做實驗之間猶疑,而茶座卻會來到活動室。

畢竟活動室本就是給訓練員與賽馬娘交流、休閒的地方——四捨五入就是個休閒娛樂場所。

更別說這活動室的前身是速子的實驗室+茶座的雜物室。

安靜、互不干涉。

過去的茶座正是喜歡在這裡待著,宛若獨處般的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

添上訓練員、速子、波旁也沒關係,畢竟奧默這個隊伍,不論是訓練員還是賽馬娘,都突出一份‘靜’的特質。

即便是偶爾會異常吵鬧的愛麗速子,在活動室裡也會專注於實驗、書籍,顯出不可思議的安靜。

當然,此刻倒是還沒這位的出現。

只有那位本該休假在家,卻還是出現在窗邊的訓練員。

至於據訓練員所說,在半小時前來過,此刻大概正和米浴同學她們一起在健身房訓練的波旁……茶座更在意其實是米浴同學在健身房是怎樣的畫面。

以那嬌小的體型推舉重物……雖然不擔心危險,但想想就覺得怪異。

不過委實說,她這一米六不到的,覺得別人一米五不到的畫面怪異,也就五十步笑百步了。

分明正處於長身體的時間段,但最近除了作為全隊巔峰身高的波旁長了4cm,抵達166大關外,茶座和速子的身高測量還是沒什麼變化。

也讓速子一度‘蠱惑’過茶座,要不要協助她研究增加身高的藥。

若是順利的話下一步就是改體型了哦!——這種誘惑自然沒有成功,畢竟說到底,界門區的醫美領域也不是沒有對身高、體型方面的調整服務。

真有想法的話,何必依靠速子這種濃郁民科性質的實驗產物?

當然——這是理性者的結論。

作為有著高中部與初中部這倆未成年學區的綜合學院,不太理性、知識儲備也不夠充足的學生也不難找,這對昔日的愛麗速子而言就是天然的‘狩獵場’,到處都可以抓豚鼠12345號什麼的。

在奧默看來,這就是作業佈置得少了。

極東學校在佈置作業方面確實遠比東炎溫和太多,但好在中央特雷森是個賽馬娘學校。

他還可以讓賽馬娘去跑步。

自打愛麗速子的訓練日程開始,就再沒抓過任何壯丁試藥——雖然也有她直接鎖定奧默灌藥的原因,但更多時候她是沒空再開那些雜七雜八的實驗的。

即便留出了休息時間,精疲力盡之下也不想動,一度讓賴床佔據課餘時間的主流。

然後在訓練時天天抱怨實驗時間不足,豚鼠君簡直是魔鬼。

總是能讓茶座看了也不免露出笑意。

畢竟…雖然總是嘴裡這麼說,但速子沒有逃避或抗拒訓練,本身便是其鬥志的證明。

看著這樣的她,再一想過去那總是在逃避著跑步、校內比賽的渾噩馬娘,倒像是種錯誤的記憶。

而之所以有著這般不可思議的變化,也正是訓練員的功勞。

但他其實並沒有做過什麼大刀闊斧的教育,速子也沒有經歷怎樣的心靈爆震……

一直很安靜,也對人際無比木訥的黑髮女孩,以那暗金色的眼瞳看得分明。

以她特有的敏銳靈覺,與那對能夠看清靈魂的眼睛。

觀察著身邊人的‘色彩’與‘波動’,見那灼熱的紅破開原本黯淡的灰,速子的那份明顯變化她在過去一直不好形容。

直到上週為止。

她有幸被訓練員帶去了白山,更與考察隊一同抵達過那火山口內部,得以目睹那份如出一轍的畫面。

那是土石之下洶湧的熔岩,在微弱負能量的影響下,彰顯著危險且瘋狂的生機。

太像了。

泵動的瘋狂與危險,那正是速子本來深埋的執念,而不是再造的全新靈彩。

訓練員他……

“茶座,你最近有被織姬同學的妹妹拜訪過麼?”

“……有,她來找我聊過天。”

“這兩天下雨天呢?”

“……沒有,她…好像在訓練。”

“哈…好麻煩一小孩。”

看著訓練員仍是看著窗外,只是目光逐漸抬起望遠,眼中逐漸浮上暗紅與黑隙的模樣,茶座給他遞去了咖啡。

“謝謝,不過抱歉我得離開一會兒。”

那漂亮的眼睛挪了過來,對上視線,令目不轉睛的暗金色的雙眼平穩起伏。

“…嗯……,帶上傘。”

“會的。”

男人晃了晃手腕處露出些許的銀光,旋即消失在了教室裡。

也令黑髮的女孩兒站起身來,看向了窗外,便見那撐著鐵灰色‘傘面’的男人走在遠方的道路上。

而在那更前方,也更遙遠,更小塊的訓練場中,有一顆幽藍色光點在隱隱閃爍。

看起來一點都不熾熱,但卻一樣有著旺盛的生機。

訓練員他……和以往見過的許多訓練員都不一樣。

雖然他還在看書,還在學習,還不像那些有名的訓練員們那樣能夠不借助工具的輕易z制訂訓練計劃。

但他卻能拽出大家心中深埋的執念。

瘋狂的執念、壓抑的執念、勝利的執念,總是不太好看,總是與溫柔無關,就像千明學姐口中的「鬼」,也像降靈科常常解構的惡靈。

既可以是焚濁一切的瘋狂,也可以是幾近徹骨的寒冷,還可以是近乎無情的自信。

它們沉浸在女孩各自的心底,是被壓抑的渴望,是她們猶自不可放棄的小小世界,唯有待在那裡,才能安穩的呼吸。

當它被拉起,即便表面看起來毫無變化,落在茶座眼中,也是整個人都不再與昨日相同。

但她們都沒有被帶出自己的世界,僅僅是被夜色包裹了起來。

……不管什麼顏色摻在一起都會變黑色,如夜一般的黑色中又有無數生機旺盛的光點。

正是因為這樣的訓練員在,才會很想讓黑夜一直持續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