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陸,雙手捧著自己的手機,看著那黑髮的女孩登上那星點羅織的高臺。

那頭黑髮與那暗紫色的衣裙都在模擬夜空的背景下同化,唯有斜置右側的小小禮帽上,有著散發著強烈存在感的藍色薔薇。

如同黑暗中綻出,被無數星光點綴,瑰麗卻森寒。

這裡是荒時協會的祝福星階,是占星師們以祝福為客戶進行短期改運的場所。

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的他有些緊張,但緊張的也只有他。

坐在他身邊的男人便是相當放鬆地端著手機看著,只是眼中帶著幾分愁緒。

那其中的影片被設定成了無聲,畫面卻仍是好像能讓人感到震動、聽到驚呼。

[京城杯秋季讓磅賽]

作為九月初的賽事,更精準的說,是就在兩天前舉辦於zs市的,GIII短距離賽事,直至如今都沒有吸引太多的關注。

因為熬過了比賽淡月八月之後,九月的馬娘賽事便爆發般的多上許多。

但真正將執行改制,成為一次舉世矚目比賽的,還得是九月末的短途馬娘錦標賽。

可以想見,那改制實裝賽場的訊息一經放出,同月的其他比賽都會淪為了陪襯。

即便規格與標準乃至觀眾數量都沒多大變化,那氛圍的變化卻也仍是顯而易見。

這就像是舞臺演出時,放在正式節目之前的小品級節目。

——終歸都只是用來熱場。

大家都期待著那由協會改制端出的全新賽制,恨不得現在就把時間快進到26號,但現實並沒有那樣人人有份的‘天堂製造’,大家的生活還是得循序漸進。

其他等級的正式比賽會正常召開。

照例的,不論是體彩還是不同莊家的賭盤,也都會穩定開啟。

當然,對於傾注了熱情與喜愛,好似連夢想也寄託其上的賽馬娘個體的支援,也會一如既往的進行。

但GIII本就是正式賽事中最低的等級,更別說讓磅賽曾是英里改制成短距的產物。

出於‘短就是弱’、‘短距賽事、中距賽事都不如長距賽事’、‘逐年提升的標準就是證明’的長期偏見,前身為英里賽的短距離賽事就是會在輕蔑中更受輕蔑。

不過這種偏見更多存在於外行眼中,這會成為另類的觀眾篩選,讓願意買現場票的觀眾——不是單純的賭狗,就是有所期待的內行者——其中更混跡著專為支援某位小姑娘而來的狂熱者。

GIII賽事多的是這樣狂熱的粉絲,因為參加GIII賽事的賽馬娘,通常都是踏足賽場不久卻又嶄露頭角的潛力者。

足夠青澀且年輕,很容易讓支援她們的觀眾體驗到‘養女兒’的樂趣。

好比於一個偶像廚,從那偶像的粉絲還只有幾十個的階段,支援她拾級而上——貨真價實的參與感讓他們與有榮焉,到那時,那心態便也不只是在養孩子,更是在一同締造夢想。

所以賽馬孃的出道期表現是很重要的。

積累的初期粉絲陣容,會很大程度地影響你的賽程順利與否,除非當事人的心靈強大or麻木到不在乎任何的外界聲音。

這與經營偶像的道理別無二致,哪怕是黑粉也是粉,當事人若能抗下無所畏懼的話,不論是逆轉還是單純的利益變現都是不難。

但顯然,那名為米浴的女孩,還沒有那樣強大或麻木的心靈。

且在這同時,她的初期表現也並不理想。

沒有拿過一著的勝場,幾場下來都是不溫不火,甚至排名有過10名開外的成績,她的粉絲積累就像她的比賽記錄一樣,看著就令人憂心。

甚至起起伏伏,還會有明顯的掉粉。

同期選手們在這個階段早已是GI、GII徘徊的高人氣,與她關係親密的波旁更是一度走在最前端,而不像她與她的訓練員——竟然還需要為GI賽事的粉絲數入選門檻而苦惱。

為了湊夠粉絲且保證勝利,在八月時便已敲定,提前報名那‘京城杯秋季讓磅賽’的賽事。

勝利確實是勝利了,但粉絲數的增長卻不是很樂觀。

在那無聲的畫面盡頭,螢幕上浮現出了各選手的名詞以馬身差距,觀眾席上卻有著無數無聲卻猙獰的面孔。

能讓孩子因勝利而下意識展露的笑容僵滯,在沉默中垂下頭去。

“米浴她,沒問題麼?”

注意到了傑梅斯端著的螢幕,也看到了那鏡頭短暫給出的,第一名垂首鏡頭特寫,朝倉陸再看向那星階頂端的女孩。

忍不住發出低聲的憂慮。

“沒有問題,這種儀式已經進行過許多次了,”傑梅斯低聲說,“而且如果沒有這次儀式……”

他沉默了一下,旋即嘆息:“我也不容易真正見到她。”

“……傑梅斯桑。”

朝倉陸看著對方,再扭頭看向那儀式已然開始,那正被無數星光簇擁的女孩。

在那樣的光芒下,那本就嬌小的身軀更顯輕薄,有種彷彿下一秒就會隨光而去的不真切感。

在見到對方之前,傑梅斯便與他說過不少。

因為那孩子是那麼的敏感。

不論是不夠幸運的遭遇,還是旁人尖銳的評價,哪怕是不含惡意的說法,也是可能會被那孩子誤解。

傑梅斯訓練員自己就是常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與其交流,更別說經歷了兩天前的比賽後,米浴一直都在避而不見。

顯然,那女孩兒確實受到了傷害。

這樣的狀況,要再對其介紹一個陌生人,那就得對後者——將需要注意的都說一遍。

他相信朝倉先生的發揮,即便對方看起來只是個大學生的模樣。

畢竟林頓訓練員也是大學生的模樣,而對方作為林頓訓練員認識的人,就連那種熱心的一面也是類似的。

委實說,雖然不想說讓那孩子傷心的話,但米浴這孩子在訓練員的圈子裡也是蠻知名的存在。

聊天室裡不含惡意地談及‘很令人憂心的學生’話題中,便是常常提及。

而作為時常會因負傷住院的訓練員,傑梅斯也不止一次地試著拜託同事幫忙照看,但結果都不是很理想。

林頓訓練員的爽快讓他一度以為是對方訊息不靈通。

像是對米浴的狀況沒有足夠的認知。

但之後的事實證明了是他自己想錯了,那個年輕人是真的熱心,但他似乎也是真的忙。

以新人的身份負責三位賽馬孃的訓練,並且還時不時有其他的賽馬娘拜訪他,偶爾還不在校園,竟讓那位千明代表、甚至成田白仁看著手下的賽馬娘。

這乍一看像是偷奸耍滑、消極怠工,以至於個別看不慣‘這麼對不起手下馬娘’的死腦筋同事去找駿川小姐確認——

得來了較為統一的回覆:林頓訓練員是在得到了理事長允許的前提下進行佣兵工作,並非消極怠工。

讓那些人啞口無言,更讓其他聽聞者感嘆年輕就是好(x)。

好像有著用不完的活力似的,真是個奇特的後輩。

分明訓練員的工作本身就夠忙了,有著不少同事都會忍不住頻頻抱怨搞不清手下青春期女孩的煩惱,還會抱怨這年頭的賽道越來越卷什麼的……

他倒是沒什麼動靜。

甚至還在外奔走,以怪獸的姿態作戰保護民眾上電視,被同事群裡轉發討論時,更還有空出來‘闢謠’。

這傢伙的一天是有48小時嗎?

但若說是愣頭青年輕人特有的莽撞,堅持不了多久,傑梅斯卻不會認同。

都說能當中央訓練員的人,眼光都會很好,很會看人,但他沒這個感覺。

只不過他唯獨可以看到某種意義上的‘同類’。

就像在奧默.林頓訓練員這個人身上,看到那份不符年齡的成熟,就像看著鏡面中的自己。

甚至比自己還多出一份穩重。

有著那樣氣質的人,不僅與愣頭青無關,甚至可能有個不太順利的童年。

相較之下,這位叫朝倉陸的年輕人,雖然沒有那份穩重,但卻更像是照鏡子,有著更高的相似度。

那是習慣於與什麼對抗的堅毅,那是不會放棄生活的熱情,那是令他能夠篤信其值得信任的親切。

他甚至願意在自己提及自己經常傷病時,自告奮勇。

說些什麼願意幫忙照看,雖然不是訓練員,也大概很難成為一位訓練員,但絕對不能這樣坐以待斃!的,蠻有氣勢的話來。

讓他難得一次覺得,極東語真有氣勢。

但說實話,他能這麼說,傑梅斯就已經很高興了。

能聽完自己說完米浴的現狀,而不露出排斥,反而一臉難過的神態……他是個好孩子,傑梅斯很高興能認識一位這樣的年輕人。

但說什麼現在學習,甚至找林頓訓練員教導什麼的……

還是算了吧,生活中的困難和專業上的困難是兩碼事。

這個年紀的男孩,看著那些專業書大概沒過十分鐘就會睡著吧……林頓訓練員或許是個例外。

但他也不會同意這樣兒戲的提案。

本來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特招的訓練員,怎麼能夠教導外行人當訓練員呢?

他這麼想著,卻見邊上突然有光亮起,帶著輕微的叮咚聲。

那是小陸的手機。

亮起的螢幕中有著一道短短的訊息。

【月環蛇:可以,我教你】

接著,又是一道提示音。

【月環蛇:乾脆我直接過來吧,你們在哪兒?報個座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