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很多人的理解不同,賽馬孃的訓練員,並不只是那個站在看臺上的光鮮者。

所要在意的,所要看顧的,不只是賽場,更須以賽場之外。

便如此刻,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他還在對著眼前的賽事日程表沉思。

這以訓練員身份登入ura協會官網所獲得的賽事日程表上,記錄了一年到頭的所有賽事日程。

今年的賽事平平無奇,但若是將時間調到613、614、615,便能在那末端看到‘夢之杯’那璀璨的,就連字號大小、字型顏色都與其他賽事不同的名號標註。

它不在ura協會所設立的賽事等級標準中的任意一級,卻又有著‘真正的頂點’這樣的說法。

‘所有的賽馬娘、所有的適性、所有的距離,都可以在這場聯組賽事中一展風采’———如此的宣傳,足以描繪它的魅力。

它是三女神所召開的夢幻賽事,以三場賽事安排列於年末。

這三年同樣對標每一位馬娘賽事生涯的‘黃金三年’,因而才有‘讓退役馬娘活出第二世’之說。

退役賽馬娘可以前往中央特雷森的三女神凋塑那兒領受那令‘本格化’再啟的因子回朔。

這不影響原本成型的身體成長,但內裡的素質卻是會被明顯的調整——即,以弱化換取‘一定程度重來一次’的成長性。

如此一來,夢之杯上便能瞧見昔日的傳奇。

而對新人而言,這便是一次挑戰最強的機會。

證明自己在這奔跑的賽場時間中,不僅是同輩中的第一,更是足以凌駕那些威名赫赫的前輩之上!

賽馬孃的骨子裡,都有著那份對最強的追求,更有那份對勝利的渴望。

即便她們在時間上有著明顯的劣勢——作為612年末出道賽的馬娘,參與613年末開始展開的夢之杯,比之於‘有削弱,但削弱是為了調整以尋求更強的機會’的前輩們,她們有著的天然劣勢。

但當奧默站在沙發後,對著那沙發上各自或坐或躺的馬娘們提及這件事時,她們對參賽的回應都是肯定。

她們豎耳微顫,但目光並不熱烈,回應的話語更是有著美浦波旁那樣的死板、愛麗速子那般的慵懶、曼城茶座那樣的低沉。

但奧默懂得她們的渴望。

常人都以為慾望是一種會讓人眼冒精光的東西,但那種情緒委實是要看人的。

譬如特別周、畢澤、能天使那般活潑、跳脫的性子大抵如此,但奧默麾下這三位卻顯然不會如此直接,就像他自己。

真正的渴望,應當是從骨子裡伸展,朝四肢延伸,不會在一時間消泯,也不會輕易澹化。

它會比‘夢想’表現得更加直接,但又比‘想要’來的更加隱晦,因它的本質乃是‘不可或缺’。

對異界文化的好奇扭曲成深沉的渴望。

對草場前端的好奇衍生出對速度頂峰的追逐。

這份渴望,正可謂是魔鬼的指教。

魔鬼又帶他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將世上的萬國,與萬國的榮華,都指給他看,對他說,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這一切都賜給你。

過度的渴望一如慾望,正是能將人化作魔鬼,如此也能理解為何三冠賽馬孃的體內總是住著鬼。

作為一個掌握著怪獸力量的傭兵,奧默.林頓對這種事的看法並不如常人那般消極與厭惡,他自然會比一般人更懂得‘收穫本身便需要付出代價’的道理,與數位三冠賽馬娘都有所接觸的他,等於瞭解數位駕馭‘鬼’的活桉例。

他並不排斥手下的賽馬娘抵達那份領域,倒不如說是否能到那份領域還是個未知數。

但作為賽馬娘,既然打算踏足賽場,總歸是要試著拼上一把不是麼?

是否能走到那一步,不僅需要賽馬孃的努力,也需要訓練員的協助。

所以…關於手下三位馬娘自出道賽開始的賽事目標……

回想著一小時前飯後閒談,他與三位賽馬娘在客廳中提及賽事擬定的事宜,三位賽馬娘在對不同三冠賽事上的態度,奧默便重新調出了那份ura協會的賽程擬定表。

正如秋川理事長在通話中提及的賽事都是含金量頗高的g1三冠賽事那般,一般賽事沒什麼好寫下的,需要寫下的都是長遠的目標,乃至最高的目標。

考慮手下都是極東環境下的賽馬娘,而非丸善斯基那般的外.賞.馬(外區籍.獲得g1級別的重賞.賽馬娘),他寫下了經典三冠、寫下了三歷華冠,更寫下了春秋天皇賞的連霸,然後便是朝著日本杯、凱旋門賞與夢之杯的劃筆。

但他並未點選登記,而是敲下了儲存,然後將原始的賽程擬定表發給了三位馬娘,並敲上‘試著填一填’的建議。

賽程擬定當然不只是訓練員一人就能敲定的安排,比起自己劃下的這些,他還想看看那三位姑娘的選擇。

至於那三位在這個點有沒有睡覺——

奧默瞥了眼光屏右下角九點半的時間,哪怕是作息格外健康的好孩子,也不見得會在這個點睡覺。

更別說這三人之中有人酷愛咖啡——甚至給自己也泡了一杯送來;

還有人執著於書面學習與動手實踐——哪怕是實驗器具有所不足,那位研究員也一樣能找到熬夜的理由;

最後一位更是重量級的卷王,哪怕是在這市區,她也打算去賽馬娘專用高速道去跑上幾圈來維持狀態,為此還有某個很沒素質的怪獸研究者不客氣的進行拜託,回來的時候幫忙去超市帶幾袋零食。

看似機械,實際卻蠻熱心的美浦波旁倒是不介意幫其省一筆超市外賣費。

大家各有各的忙,除了那位怪獸研究者——奧默已經見過她遊戲上線的好友提示了。

新條茜確實是這裡唯一一位真正能夠享受暑假的學生,和這屋裡的其他大夥兒格格不入。

所以為了讓她合群,奧默打算待會兒就帶著怪獸卡片和秘鑰去敲她門。

加入加班吧你!

當然,這輕佻的動機只是開玩笑,實際則是奧默本就有讓她琢磨琢磨卡片與秘鑰的打算,尤其是後者。

那印象裡,怪形王那版直接在外形上就不一樣的秘鑰,要麼是後續開發機型,要麼直接就是功能不一樣的其他機型——這一點在抓到那商人時,後者並未細說。

本是指望著警方後續拷問得來情報,結果卻是沒過兩小時就聽到對方被救走的訊息。

這下只能先自個兒琢磨了。

倆秘鑰存在著怎樣的實際功能差異什麼的,奧默還記得她在之前就是怪形王和那傭兵倆人的怪獸顧問,對那個版本的模樣應當有些認知。

而在這之前,他還在等待那三位姑娘的填報結果,在這等待的時間裡,他還順勢再翻了翻三位賽馬孃的訓練計劃表。

這東西總是需要時常調整的,畢竟馬孃的訓練也常有些意外狀況,訓練結果要麼是比預想中好,要麼是比預想中差。

是要加練還是快進到下一環的時候,自然也需要對訓練日程進行動態調整。

更別說隊伍裡有個加入沒幾天的曼城茶座。

她的訓練計劃需要調整的還多著呢,若是不夠用心說不定還能被週日寧靜扒著終端探頭給上一拳。

就很牛逼,很符合大夥兒對新時代幽靈的想象。

週日寧靜:【今天是迫田綾香被象徵家的人拜訪……不行,我再看看!至少三個再說!】

聊天記錄看起來很不服輸,還念著之前對‘象徵家在最近會頻繁拜訪中央訓練員’的賭注。

瞧這簡短的通訊,大抵也沒注意過自己最新搞的大新聞,看來也是盯梢、調查得足夠專注。

收回對聊天記錄的關注重新調整著行動計劃,三分鐘後奧默收到了最先回應的計劃書——源自美浦波旁。

上劃經典三冠,她的執著一如預料,然後是極東杯。

奧默回以一句:【許可】

得到一句【請不要捉弄我】的回應,不禁啞然失笑。

說話習慣偶爾會有些改善,也算是努力有些結果,但這電器殺手問題……他看了眼聊天記錄裡的另外兩位。

大震撼和西崎豐,老牌馬娘和老牌訓練員總該對此有些瞭解。

敲開其聯絡還在琢磨著措辭時,他卻也同時收到了愛麗速子與曼城茶座發來的通訊。

當真是不分先後,聊天記錄上同樣是以21:41做分界,分別勾勒出經典三冠、古馬三冠以及無需多言的夢之杯。

很好。

足夠一致,所指的並非目標,而是奧默的填報。

這場沒有預演的作畫,最終勾勒出相同的紋樣,於奧默而言,便像一紙滿意的答卷,證明自己對麾下三位姑娘的追求足夠了解。

這便稍稍放心了些。

作為一位新人訓練員卻要肩負三位前途無量的賽馬娘,將要面臨的不只是源自世間的指責,更是自身存在的些許壓力。

一個人所能顧及的東西總歸是有限的,絕大部分訓練員都是從1對1的指導做起,並且在人生中第一位擔當賽馬孃的培養上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後,方才開始挑戰更多的培育。

開局就帶三位賽馬娘,並且還是g1潛力的賽馬娘……

奧默通常不會將壓力錶露在外,他只會自己琢磨著如何舒緩平衡壓力的支點。

就從這些小小的認可做起。

訓練員應當攬起賽馬孃的夢想,像是夢之杯那樣遙遠的目標,總是需要足夠的勝利充作階梯。

通常而言,這階梯需要訓練員的攙扶邁進,在這同時,挺胸抬頭。

倘若眼中只有砂礫,那便不會懂得黃金的價值,品嚐過極速的馬娘,都不會容忍溫吞的前進。

人總是要踩著什麼抵達了更高處的全新領域,才會有朝著更上、更深處瞭解的慾望。

那樣的高處必然會有壓力,賽馬娘要習慣,訓練員同樣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