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擁有自由】

孩子沒有選擇出身的權利。

自降生之日,被冠以象徵的姓氏之日,自被掛上‘月馳’之名起,月馳象徵便不存在自由。

月之驅馳,圍繞著既定的軌道。

月之光輝,源自對日光的反射。

月球就是這樣微妙的天體,無法如太陽那般成為環境的核心,甚至難與其他的星辰扯上關聯。

儘管被人心寄予了無數的憧憬,但也仍是難以改變它只是個圍繞著地球轉圈的暗澹天體的事實。

灰敗、暗澹,因無數的打擊而坑坑窪窪的表面,全然談不上美麗。

甚至有些醜陋。

——醜陋的形體,延展變化。

【不配享有自由】

月馳象徵、甜美月神。

一對兄妹,一對月亮。

比起作為兄長的月馳象徵,以三女神所賜予的:sweetluna之名活動的妹妹,卻是因那賽馬孃的姿態跳出象徵家的姓氏束縛。

那是個一如名字那般,總是有著溫柔微笑的鹿毛馬娘。

那份溫柔表裡如一,以至於在家族裡顯得格格不入。

但這輪不到兄長來擔憂。

弱者才需要適應環境,強者只會踐踏乃至改變環境。

比起馬娘,人類才是弱勢方。

作為家主之女,作為賽馬娘世家的賽馬娘,甜美月神哪怕天真善良也一樣能在家族中健康成長,少有挫折與阻礙。

令兄長羨慕、憧憬,乃至……嫉妒。

母親的關懷、家族的偏愛,盡數凝聚,化作那銀白色的柔和月相。

那是甜美月神,安靜地立在那裡,便能被寄託以一切與月相關的理想。

浪漫而美好。

而另一道月,卻得追逐摳索著那點光屑。

否則便完全籠於黑暗。

月馳象徵,帶著那份慘白的月相存在著。

——慘白的紋樣,銷魂蝕骨般蔓延。

【不應放棄自由】

即便有著妹妹的關心,那份僅僅是溫柔的強大也並不足以改變他所處的環境。

甚至於那環境的惡劣,反會加劇。

地獄的道路由善意鋪就,或許他的母親早在生下他時,便已然能從這孩子作為人類的身份中,預見到他的將來。

才會給他取下這樣一個名字。

月馳之名,並非是對孩子未來的期待,而是給兒子的第一句囑託。

儘管你是人類,而非馬娘。

但你仍須驅馳。

只有這樣,你才能得到些許光輝。

權利、地位、認可……不論什麼,你都得去爭,全力去爭。

和族人爭,和親妹妹爭。

猶若努力追逐著浪漫之月的慘白之月,即便不可能追平乃至超越前者,至少能夠拉近些距離。

才能姑且有資格撿拾、蒐集對方或忽略、或丟棄的光輝。

即便只有丁點。

即便只能顯出自己慘白的姿態,也不至於落入徹底的黑暗。

這是作為家主長子降生,卻又是以人類身份的你,唯一的出路。

甚至是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

——震耳的泵動,是為了求生、求活的掙扎。

——展現不願就此泯於黑暗的扭曲活力。

【不可放下自由】

就在那雙月之華皆已穩定,慘白之月已有了穩定的馳行軌道,浪漫之月也已有了自己所能圍繞的地球之時。

突如其來的慘劇就像一次警示。

忽明忽暗的慘白之月仍是存在,柔和溫暖的理想之月卻已然消散。

那與母親無關,卻又與母親有關。

畢竟正是有著速度象徵的放任,才有這家族愈發緊張、危險的環境,才會招來那些因象徵家對外主張所招致的恐怖襲擊。

一直以來都在前方接納著無數光輝的理想之月,便被主動侵襲的黑暗列作了目標。

而那連黑暗都不重視對方的,苟延殘喘的慘白之月,則是目睹了後續的一切。

象徵家主下令施以的兇狠回擊,全新月亮(luna)與母親的對立,以及……

他心頭的後怕與空虛。

一直以來立在前方的月亮不見了。

憧憬、羨慕、嫉妒都化作了實際的悵然、空虛與恐懼。

是時候意識到了。

已經不是爭奪光華的時候。

已經不是奢求穩定便能沾沾自喜的時候。

即便是他那眾星拱月般的妹妹,也難以承受上一代遺留的骯髒。

他所需要對抗的,也不應是那既甜美月神之後,繼承其暱稱(露娜)的後繼之月(魯道夫象徵)。

而該是一切的一切!

——體量,足以摧毀一切。

——狂暴,足以掃清骯髒。

他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透過他的妹妹做參照。

所有事物都需要參照物,才能確定自己的位置。

正如圍繞著地球旋轉的月球,圍繞著太陽旋轉的地球。

不論彼此的距離多麼遙遠,兩個存在也都能借此建立彼此的聯絡。

毫無疑問。

在這個從未喜歡過的家族之中,不論他是否願意承認,仍然真心待他的甜美月神就是他的聯絡,更是他航線上的參照物。

即便逝去,即便消失,那銀白的月光也好似仍在遠方,令他明晰自己的航線所在。

既然確認了航線,那下一步便無需多說。

他已經等了太久。

他已憋了太久。

再沒有今日這般突然的打擊,也再無今日這般完美的機會。

無須以商業上的保守,無須以謹小慎微的卑微。

他高舉著迄今為止以來所蒐集的幾乎全部力量,攜著五十年來的壓抑、扭曲與憎惡,對過往的世界發起了最直接,最暴力的反抗!

現在!

在這裡!

在那無疑是在發洩痛苦、瘋狂、壓抑等一切情緒的吼叫之中——

——慘白的月紋遍佈龐大扭曲的血肉形體,有著多個怪獸特徵的龐大怪物始一出現,便瞬間便觸動了象徵家建築所安置的警報。

連帶啟用了那就像消防箱一般,是大型建築、乃至公共設施都必備的結界發生器。

但在那之後的下一刻,異化空間的結界便被那正在自我崩潰,又在自我再生、修復的巨獸所撐碎。

在緊接提升的威脅等級觸發更強一輪的協調複合結界展開之前,象徵家族的古老建築群,都已切實被毀滅。

更有無數本就站在室內的成員,被其單純立在那裡的龐大身軀所覆蓋。

高過千米,長過百米的龐大怪獸是完美的平權主義,馬娘與人類的結局都是平等的。

不同的只有在場之中的寥寥幾位護衛,以及某位源能考核c等的八冠王馬娘有著全身而退的資格。

但也僅僅是資格。

當那眼球繁多的縫合怪巨獸從自身的痛楚中回過神來,數對目光鎖定了下意識襲去的目標時,哪怕是賽馬娘中的皇帝,其揹負著老人奔跑的身姿,也難免怔在原地。

而且…該往哪兒逃?

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