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帝都星都在傳,安家大少爺因為接受不了自己覺醒失敗的現實,心態炸裂,竟然獨自跑到星獸森林去了。

“真是作死。獸人都不敢輕易進星獸森林,何況他一個體質孱弱的精靈人。”有人嘲諷。

“大概是不想活了吧?天之驕子忽然一朝成了廢物——曾經甚至有希望返祖成精靈,現在卻覺醒失敗,任誰都會崩潰。”

“嗤,真是白白浪費了他身上那麼純的精靈人血脈。”

在帝國,精靈人血脈極其珍稀,哪怕最低等級的精靈人,也備受追捧。

精靈人雖然戰鬥力渣,但因為體內有稀薄的精靈族基因,顏值一般都很高,成年後更是能夠覺醒治癒能力。

這種神奇的治癒能力,能安撫獸人的精神力暴動,治療獸人的精神力創傷,甚至能促進獸人的力量升級。且血脈越純,治癒能力越強。

傳言,精靈人血脈純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夠返祖成精靈。

安家大少爺安嶠,在幾天前還是帝國最耀眼的精靈人——帝國第一盛世美顏,又是帝國有史以來精靈人血脈最純的,甚至被斷定有極其微薄的希望能夠返祖成精靈。

安家都已經大張旗鼓地高調宣傳,等著在安嶠覺醒後的成年晚宴上大展手腳。

誰料樂極生悲,幾天前在覺醒的關鍵時期,安嶠被人刺殺重傷,覺醒失敗——

不要說返祖成精靈,連精靈人的治癒能力都沒能覺醒,比最低等級的精靈人還不如。

據說,安嶠接受不了現實,魔怔地聽信不知哪裡來的謠言,妄想從星獸森林找到恢復的藥草。

五天後。

“找到安嶠了!”搜救隊的某個人驚撥出聲。

隔著紛紛揚揚的細雪,他們看到,幾步遠的野玫瑰花叢裡,一個清冷漂亮的青年,閉著眼倦然倒在地上。

比漫天冰雪還要冷而白的面板,極其完美的身材比例和神韻,精緻得讓遍地糜豔至極的野玫瑰也黯然失色的五官。

似乎是經歷了一番苦鬥,他雪白的長袍被血染得半紅,鋪散在身後的銀色長髮也略顯凌亂。沾了血的眉微微蹙著,幾點猩紅的血漬從蒼白的臉頰劃落,有種脆弱破敗、隨時會碎的悽美。

在場眾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一幕。

“這……傳說中的精靈,想必就是這樣的吧?”半晌,才有人回過神來,飄飄乎感慨了一句。

帝國很久很久以前曾出現過精靈。

傳說中的精靈,以及影視劇裡演的精靈,就是這樣雪白長袍、銀色長髮的裝扮。甚至平常時候也有一些精靈人模仿“精靈”的裝扮。

但,沒有哪個人會像眼前的青年這樣,美得如此攝人心魄。

連附近來往經過、一向對人類不友好的兇殘星獸,彷彿也不忍心傷害他。

**

醫院走廊。

“安嶠是瘋了吧?他以為他一身精靈的裝扮,就能成為精靈了嗎?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就只剩那張好看的臉有點價值了,能不好好利用嗎?不過說實話,他長得確實漂亮,比電影裡演的精靈還像精靈。”

“光好看有什麼用?他都已經徹底廢了,比最低等級的精靈人還不如呢!”

議論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

雪白長袍的精靈王大人——安嶠,眉眼冷淡彷彿沒聽到這些冷嘲熱諷似的,拖著病懨懨的身體,慢吞吞地走向醫院的後花園。

疼。

真特麼疼。

安嶠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那麼怕疼的精靈。

天生自帶光明屬性的精靈,治癒能力自然不消說。以往有個小傷小痛,他一個治癒術就立刻恢復。就算受重傷暫時沒法使出治癒術,也有族中長老爭著搶著為他治療。

然而,這一次他受傷最重,卻偏偏一時之間沒法治療。

為了保護精靈族族地不被魔族入侵,他帶頭衝鋒陷陣,浴血殺伐。好不容易拼著重傷將入侵的魔王斬殺,卻被臨死前不甘心的魔王下了詛咒。重傷加上身中魔王詛咒,以及眼看魔族群龍無首而潰敗,他死撐著的一口氣終於撐不住,安心地昏迷了過去。

他相信族中長老肯定會好好照顧昏迷的他,治療他的傷,並且處理那些煩人的族中事務。

醒來後,安嶠傻眼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身在另一個世界!

——要是早知道這樣,他就忍痛咬咬牙再堅持清醒一會兒,不再因為犯懶而安心將那些事務推給長老了!

深受重傷的破敗之軀,蒼白,病弱,動不動就咳血。

偏偏因為有魔王詛咒在,他恢復得非常、非常慢。

黑暗邪惡的魔王詛咒與他相剋,不僅剋制、侵蝕他的魔力,還讓他時時受疼痛折磨。就算他全盛時期,也無法輕易消除詛咒。現在更是拿這詛咒沒轍。

在醫院醒來,那些人類說他是安家大少爺“安嶠”,是被搜救隊的人從星獸森林裡救回來的。

他否認自己是人類安嶠。

那些人類卻認定他是因為覺醒失敗受了大刺激,加上受重傷瀕死,才記憶錯亂。

出於種種考慮,他暫時認下了這個身份。

——就算有什麼意外和危險,他沒怎麼受損的精神力也足以自保。

在病床上懨懨躺了半個月,這兩天他才稍微好點,能勉強下床走動。

聽說這醫院的後花園很不錯,安嶠就打算去看看。

精靈天生親近自然,嚮往自由。

在病房的這些天,睜眼閉眼都是慘白慘白的、狹窄逼仄的病房,可把他憋屈夠了。

離了溫暖的建築,到了空曠的地方,一陣凜冽的冷風吹過,安嶠被撲面而來的嚴寒凍了個哆嗦。

耳朵、鼻尖和雙手,短短几秒內就被凍得通紅。

他額前的碎髮凌亂,纖長捲翹的睫羽輕輕顫了顫,漂亮的臉容色蒼白如同精緻易碎的琉璃,看上去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安嶠:“……”

矜貴的、自小被嬌養長大的精靈王大人,第一次體會到寒冷原來這麼折磨人。

在他沒受傷的時候,身上有魔力在,嚴寒和酷熱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就算受傷不好動用魔力,也有族中長老全方位精心照顧。

現在,重傷還帶著魔王詛咒的身體,根本不能自動抵禦寒冷,反而因為一身虛弱病骨,比普通人類還要怕冷。

冬日溼冷的風,如針一般無孔不入地鑽進骨頭縫裡,刺得生疼。

安嶠眉頭緊擰,深深吸了口氣。

這陌生的、沒有精靈族人的世界,連空氣中的魔法元素都稀薄得可憐。

他這傷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一想到還要忍受那麼久的病痛,一向優雅、教養良好、從來不會說髒話的精靈王大人,差點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

“安嶠少爺。”有人喊了一聲。

一個身穿管家服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安嶠少爺,你身體還沒好,亂跑什麼?”

“要是又病得不起,不能參加今晚二少爺的成年晚宴,家主和二少爺會很生氣的。”

“哦。”安嶠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花園上,冰藍色的雙眸閃過一絲疑惑。

就這?

就這也算“很不錯”的花園?

還沒他一個小玫瑰園大。花草樹木也都蔫蔫的沒多少生機。

安嶠不知道的是,星際時代對弱者來說很危險,就連植物都大多變得兇殘,純觀賞、無攻擊性的植物不僅種類少,還嬌弱得不好養活。

這花園其實算不錯了,跟安嶠以前跑到人類地盤遊玩時見過的貴族花園比也不差,只是精靈的眼光太高。

安嶠失望地收回目光。

早知道所謂的“花園”就是這樣,他就不辛辛苦苦拖著這破身子跑過來看了!還被這破天氣凍得難受!

“安嶠少爺,還請你立刻回到病房。”安管家見安嶠這漫不經心的樣,冷下臉來,語氣不容置疑,“等傍晚會有人過來接你回老宅,參加二少爺的成年晚宴。”

“走吧。”安嶠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率先慢吞吞地、不失優雅地往回走。

精靈天生對惡意和善意敏感。

這安管家也來醫院看過他兩三次,每次眼底都帶著深深的惡意。

安管家:“……”

怎麼莫名覺得他像是王的身後跟隨的僕人?

安管家很不開心。

還以為自個還是那個全帝國精靈人血脈最純的天之驕子呢?

安管家以前對安嶠有多殷勤狗腿,現在就有多厭惡安嶠,覺得多年來白白在安嶠這個廢物身上浪費了那麼多心血。

想到家主說過,會在二少爺的成年晚宴上,為安嶠選一個“合適”的丈夫——準確地說,是要把安嶠“賣”掉。

不管這個人長相、性格、年齡如何,只要給的利益足夠,安嶠都將會被打包好“嫁”給這個人。

安管家惡意地笑了笑。

成了廢物、比最低等級的精靈人還不如的安嶠,也就只配當“禮物”換取利益了。

“咳……咳……”前面正走著的安嶠陡然咳了幾口血出來,微微彎腰扶著一旁的燈柱,背影看起來虛弱無助又可憐。

咳出來的殷紅血漬染紅了唇角,紅得觸目驚心。

安嶠:“……”

這破身子!就不能爭氣點嗎?!

**

帝國南域邊境星的一個小酒館裡,幾個人正趁著酒勁高談闊論。

“聽說太子去東邊境掃蕩星盜去了。”

“他不是剛打敗蟲族,應該在帝都星參加慶功宴嗎?”

“推了。昨晚的慶功宴上,全帝都星的權貴都等著把自家合適的後輩介紹給他當太子妃,連皇帝陛下也隆重出席了。結果宴會都快結束了,卻連太子的影子都沒看到。一查,才知道他早兩天就溜了。”

“這……這也太不……靠譜了吧?竟然明目張膽放那麼多人鴿子。”

“這還算收斂了。他曾經大庭廣眾之下把二皇子給揍了個半死,要不是旁邊有人勸著,怕是不好收場。”

“誰不知道太子當年在軍校混時,就是學校出了名的刺頭,教官都拿他沒轍。”

幾乎全帝國都知道,太子楚珩是個桀驁叛逆、行事無忌的狠人。

由於帝國時刻受到蟲族入侵的威脅,幾乎每一任太子都是所有皇子中最強、也是帝國最強的獸人。

而楚珩更是出眾,是帝國有史以來天賦最好、年紀輕輕就躋身帝國武力值第一的獸人。其黑色巨龍的獸形,遮天蔽日,張揚兇猛,讓所有人又敬又畏。

在他率領第二集團軍打敗入侵的蟲族,甚至以一己之力打傷蟲母、逼得蟲族不得不撤退後,在帝國內更是備受追捧和崇拜。

可以說,楚珩超高的武力值和顏值,是極其符合人們對“太子”的期待的。

可偏偏,楚珩這太子性子非常難搞。

連皇帝也管不住他,拿他沒辦法。

這時,其中一人突發奇想:“也許太子娶個精靈人太子妃後,能被太子妃管住,性子會收斂些呢?”

“嗤。”靠窗的角落裡,身穿黑色大衣、翹著二郎腿喝酒的男人似乎被這句話逗笑了。

男人長得高大挺拔,眉眼深刻俊美,明明懶洋洋的坐沒坐相,卻莫名有種鋒利、肅殺的氣勢。

他有一雙浪漫的深玫瑰色眼眸。然而這眼眸卻只讓人覺得危險。戾氣的,散漫的,如火一樣熱烈張揚又極其危險。

“老婆?惡龍瘋了才會花錢養老婆。”楚珩傲慢而不屑地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