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大哥拜拜。”鍾玉在落客區下車,海港城的客戶總監與品牌已在路邊等候。

他們迎上來的這樣快,紛紛叫“鍾小姐午好”,以至於她沒有看到窄窄馬路對面,站在‘望左’兩個字之後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側影,嘴角叼著香菸。

鍾家加長商務右後車窗已降下,方圖南抬手,一口京腔在粵語街頭格外醒耳:“來了,大珣。”

保鏢隔開人群,溫珣親自下車,兩個男人身材、外型、舉止、談吐,都是頂級的。

握手之後,鍾珣上了鍾玉心心念唸的那一輛邁巴赫。鍾家車子開道,方、溫兩人在後車上面談事。

隔著車窗,方圖南隱隱在瞥見窗外人群中,有上午那一抹帶著腮紅的小兔髮卡。

開啟私人電話,並沒有新的好友申請。

他無聲呵笑,罷了罷了,難不成那次撤回來的幾十號同胞他個個都要管。

未必經歷過戰亂都更珍惜和平,

並非體會過生存不易都能感激平凡。

一切不過人們的刻板印象罷了。

鍾珣請教方圖南一些方向性政策的內部訊息,方圖南撿著能說的透露了一些。

鍾珣是溫文爾雅的路數,試探著點到即止的問:“方生,到年紀了,你還能自由幾年?你父親沒有給一些壓力?”

方生。

大灣區的口音,語氣,還真是暖人。從前不覺得,可今天竟又讓他想起那個小姑娘。

他們這邊怎樣形容她那種女孩兒來著?細妹,細路妹,妹妹仔,還真是可愛又貼切。

快要三十歲的男人,神遊只一秒便收回,大喇喇的靠著椅背,指尖菸灰一彈:“回去就收心。打算先去大學任教。”

國際關係教授,三兩年後或從政或從商,都順暢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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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玉鮮少這樣經歷一個乾燥卻短暫的秋天。

上一週還是太陽射的人頭暈目眩的秋老虎,待西北風自西伯利亞的強冷空氣南下,將暖氣團逐回南方,闊葉落葉樹來不及轉紅,便快有洋洋灑灑的小雪粒,將全市綠葉凍得青枯。

她已經在紅港消失三個月了。

連四大時裝週都沒有參加,導致三大品牌叫苦不迭,他們損失了來自東方的頂級客戶。

春天時,她唯一的姐姐,也就是鍾家的第二個孩子鍾歆病情陡然加重,徹底居於室內不得見天日。

港人信命,尤其大佬更甚。

鍾家常用的睇相佬掐指一算,大女兒只餘一個帶病延年的出路,至於小女兒,竟要挪到北方生活,才能躲避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結合鍾玉三年前在貝瓦納的遭遇,四個字足以讓鍾暨仁和高海蓉心驚膽寒。

鍾家大兒子毫不讓父母費心就成大器,小兒子少年老成被媒體爆為天才。

偏偏中間兩個女兒,一度被無良記者寫為“命裡帶衰”。鍾暨仁一氣之下端掉那家小報,卻弄巧成拙,兩個女兒成為八卦狗仔熱衷的豪門軼事。

高海蓉當機立斷,送鍾玉到北都來避讖。

她樂得重回校園,在北都人民大學讀博,專業是自己喜歡的藝術史論。

何況,心心念念忘不掉的,在貝瓦納救她小命的那位先生,也是北都人。

近一點,再近一點。

為了貫徹低調,鍾玉週中住一室一廳的博士樓,週末才回三百多平的‘泛海西府’,瑪利亞並兩位女傭、一位司機、三位保鏢一同照顧她。

博一,她同本碩那些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在宿舍樓與教學樓之間穿梭。

她年紀原本就小,模樣又甜美乖巧,一口港普軟綿如撒嬌,校內不知多少男生前來搭訕。

但紛紛被徐柏豪阻擋在外。

他追的緊,簡直對溫氏女婿的身份志在必得。她無論拒絕多少遍,對方仍然如圖橡皮糖般緊緊跟著,乾脆拿他當打飯工,拎包童。

可是打飯也總要離開她身邊,走到視窗去的。

徐柏豪甫一離開,立刻有隔壁體育學院的游泳隊員上前。衣服架子似的身材,高大威猛,不請自來坐在她餐位對面。

“學妹,一個人啊?”

她捧著手機搖頭。既不是學妹,也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