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忘了去年,環球大廈一樓大廳,他是怎麼訓她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鍾家小姐要受這份氣。

“喔,是我僭越。我應該稱呼您:方老師?方教授?”

她的音南國味太濃,十足十的埋怨,落在方圖南耳朵裡,像撒嬌。

方圖南勾唇低頭一笑,鍾玉看到他耳後乾淨利落,理的極短的發。

他將餐盤端來,放在她的旁邊:“飯都沒吃走什麼?坐。”

坐就坐。誰怕誰。

“什麼時候考過來的?”

“9月。”

算算她年紀,有20歲了吧,也是,經過驚心動魄一遭,休學個一年半載,這個年紀讀大一,剛好。

“什麼專業?”

救命,他好像查戶口。鍾玉耐著性子:“藝術史。”

“前途無量。”方圖南嚼著食堂略顯溼黏的米飯,眼前小姑娘眼眸水潤瑩亮,膚白吹彈可破,北都蕭瑟的秋都蓋不住她新嫩多汁。

“乜前途?方教授知道的,我冇咩雄心壯志,鍾愛名牌與豪車咯。”女人心,海底針。她記仇。

他呵笑一聲,有心調侃,但秘書陳晉上前耳語:“下個月要開會了,方部長來電交代您篩選幾家,抽時間走動走動。”

方圖南點點頭。

“喜歡什麼都不要緊,但別拿自己去交換。”他意味深長看一眼她旁邊坐那位少爺,內心搖頭,不堪匹配。

“方教授你真系鐘意地嘅說教,但我並非你學生。”

到底是哪來的,艮啾啾的小姑娘啊?

“藝術史對吧。”長腿窄腰已然站起身,又彎腰探過來,“蘭主任沒告訴你們,要尊師重道?”

那大爺兀自走出去,陳晉跟在後面將餐盤歸位,他雖只帶一位秘書,可架勢十足十比徐柏豪唬人。

鍾玉抬頭,看見秋風將他的夾克掀起衣角。

方圖南雖然可惡,卻實在對眼睛友好。

短髮利落,白襯衫衣領挺闊,皮帶之下,可預料勁腰緊實有力。

合該進娛樂圈演一演痴線古惑仔,做什麼傳道授業的大學教授!

徐柏豪恨恨罵一句:“老男人!”替他的小公主出氣,“Cream,別搭理他。”

“他不老耶。”

三十歲,男人最好的年紀。

鍾玉托腮,北都的男人多少都有點貝瓦納那一位的筋骨,煩歸煩,但好man。

徐柏豪一整個目瞪口呆,危機四伏,危機四伏啊。鍾家有錢有影響力罷了,為什麼要把女兒生的這樣漂亮。

“Cream,他養不起你的。你有沒有聽過內地有一個老詞——窮教書的。”

鍾玉無語,大翻白眼:“養養養,你就知拍拖。我同你講,我們沒可能。你係喺浪費時間。”

徐柏豪愈挫愈勇:“點解冇可能?我們天生一對。”

她也起身離開,小手放進上衣口袋,那少爺自亦步亦趨跟著。

面前小女孩一個跺腳,已經不耐煩:“收餐盤啦你。”

“好好好……”

第三餐廳外,黑色紅旗旗艦車平穩起步。鍾玉猜到裡面坐的是誰,忘了自己剛剛怎樣反駁人家不老的,暗暗嘀咕:“老學究。”

下午沒課,她回宿舍最清靜,躺下卻睡不著,開啟社交軟體去搜方圖南從前的社媒賬號。

他從網紅博主,轉為大學教授,好奇怪,怎麼‘電子郵遞員’卻搜不到?

雲時代雁過留痕,竟然有人能在網際網路上銷聲匿跡嗎?

就像那位救她從貝瓦納脫困的人,現在會做什麼呢?沒有頭緒,沒有方向,只能來到北都,離他更近。

莫名其妙,方圖南一口京腔,總讓鍾玉想起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