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聞言,楞了一下,原本晶晶亮亮的眼眸忽地暗沉了下去。

許久之後,他才聽到她小聲呢喃了一句,“我現在……能有什麼打算啊。”

不過是過一天,混一天日子罷了。

沒有盼頭的日子,哪裡有什麼打算可言。

“那你......想不想上大學?”

“想啊。”想有什麼用,她想做得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特別艱難,每一件......都好像已經沒有機會了。

知曉仰起頭,看了看晴空萬里的天上,鼻尖微微有些酸澀。

明明她才18歲,卻像是已經飽經風霜,備嘗艱苦,垂垂老矣。

於塵看看她,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別的什麼都不用想,哥哥在呢。”

她心頭忽然湧過一股暖流,臉上卻裝得不動聲色,默不作聲。阿塵這些對自己的好,真是沒得說的,但是她卻找不到可以回報他的方式。

有時候她自己也會想,阿塵是不是喜歡自己。如果他真的喜歡的話,是因為父母喜歡自己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內心喜歡自己的原因。

然後經過她觀察了一陣,發現這人真的只是把她當成親生妹妹一樣寵。

不過,他那種要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的做法,要說出去他對知曉沒意思,別人也不會相信。

於塵看她發了半天的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不過他只需要知道她內心是想上學的,那就夠了。

她害怕接觸陌生人群,沒關係。她害怕流言蜚語,都沒關係。她害怕自己情緒突然失控,沒關係。有他在,前方的一切未知,都有他在探路。

所以害怕,有什麼關係呢?

於塵心底唏噓了一番,才從兜裡抽出了一個信封,口子已經被拆開過,是他開啟來看的。

他遞給知曉,說,“你的18歲生日禮物,我好像還沒送呢,這個算不算得上?”

知曉看著他手上的信封,有些迷惑。

按照以往於塵的性格,生日禮物,一向都是當季最新款的衣服裙子什麼的。難不成,這信封裡是一張銀行卡,讓她拿去自己買?

銀行卡也不用這麼隆重,還用信封包著......

懷揣著好奇和疑惑,她將信封裡的東西拿了出來,硬硬的紙殼上t大全稱四個字冒出來時,她驀地停下了動作,定定的看著手上的通知書。

眼裡滿是震驚。

這......無疑是她十八歲,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知曉眼睛熱熱的,心中被一股暖意脹得滿滿的。

“這......”

“什麼都不用怕,只要哥哥在,你永遠都是於家小公主。”

知曉看著他,發自肺腑的輕聲說,“謝謝。”於塵的存在,大概是她不幸運的前半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了。

他看得出來,知曉吃驚之餘,浮在她臉上更多的是欣喜。很久沒有看到她這麼開心過了,於塵也倍感欣慰,嘴角不由得跟著她的笑容向上揚起。

自從得到了錄取通知書之後,知曉的心情有up了好幾個度。每天按時吃飯,吃藥,做治療時也非常的乖巧安靜。

於塵看到她臉上充滿了生氣,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早知道她收到通知書會這麼開心,他早就把它拿出來了。還一直藏著掖著,心裡忐忑,怕她因為對別人的抵抗,而討厭上學。

說到這裡,他好像忘記問了。

“小知了,忘記問你了,你想選什麼專業?”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正在陽臺上釀玫瑰釀,白酒的味道微微有些辣鼻,她慢騰騰的將蓋子封好,繞過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蘇打走回鞦韆椅上,坐定了,才淡淡的回了他三個字,“法律系。”

“你不是,喜歡外語麼?”記得小時候她的夢想就是當一個翻譯官,能說出很多個國家的語言,然後用別的國家的語言向那些外國友人宣傳他們中華五千年的文化。

而現在,她卻做出了一個出乎他預料的決定。

她是一個特別不喜歡墨守陳規的人,從小崇尚自由,怎麼會選擇法律這種條條框框規矩繁多十分嚴謹的專業。

這的確不是她的風格。

不等他問出聲,知曉便替他解了惑。

她微微有些出神,臉上的表情**又肅穆,說,“這個世界,只有法律是最公平的。我相信,沒有人能逃得過法律的制裁。”她頓了頓,喉頭有些哽咽,“我希望,那些人最後的結局,由我親自來宣判。”

於塵沉默了幾秒,看了看她,語氣也跟著沉重了幾分,“你想告他們?”

“必須告。“不把那些人親手送進監獄,她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中。

看得出來她很認真,知曉從來都是個理智佔上風的人,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和思維,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既然她都決定了,無論前方的路如何難走,他也只能默默協助。沒有足夠的證據,那他就去努力的收集。對方背景再怎麼強大,也總能找到漏洞。

知曉好不容易振作起來,就算艱難又怎麼樣,在法律面前,從來不會有漏網之魚。

正義從不會缺席,晚到一點點時間沒關係,他們等得起。

九月初,正是熱鬧紛繁的開學季。

知曉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手裡緊緊握著從白襯衫上扯下來的扣子,心裡像是同時有好多匹野馬不停的亂蹦。

緊張得很。

“張伯父,我爸還在國外,這段時間回不來,特意讓我帶著知曉來感謝您。”於塵笑著,將禮物奉上。

坐在辦公桌前的那個男人,帶著一副金色邊框的眼睛,穿著一身西裝,看上去斯文儒雅。

於塵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他的桌上,又笑著給他解釋,“這是我爸特意交代要送給您的,前兩天別人送他的,這種茶他也品不來,他說還不如懂品嚐的人,免得浪費了這種好茶葉。”

於父和張校長是多年老友,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好酒好煙他都不喜歡,最愛的就是好茶。

所以為了投其所好,他特意讓人去搜集了這等好茶送過來。

張校長果然開心得很,連連感嘆於塵懂事,眼裡冒著無限得精光將茶葉收起來了。

從校長時出來時,知曉手心裡都是汗水。

這一樁大事總算是辦好了,兩個人心裡都輕鬆了許多。

自從上一次出來之後,知曉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了。相隔半個月時間,她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於塵看她今天狀態不錯,便提議帶著她在t大逛一圈。

剛開始走在人群中,她還有些緊張。

後面發現那些人注意力都沒有投放到自己身上,身體便不那麼緊繃了。

逛到後面人工湖時,很巧的遇到了幾個熟人。

周雪嬌一看見他們倆就迎了上來,剛要笑著和知曉說話,突然想到上一次的事情,伸出來的手驀地收了回去。

“阿塵,你們怎麼會在這兒?”她一雙手無處安放,只好背在身後,乖乖的樣子。

於塵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又看到她身後的那個女生,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語氣冷冷的說,“帶知曉來熟悉環境。”

“哦。”

知曉也看見了她身後的那個人,臉上的神情倒是十分正常,像是不認識一般。

這段時間她吃了很多藥,有些藥物能影響到她的記憶力,所以她也記不太清那個人是誰,只覺得那個女生,她不喜歡。

“知曉,身體好些了麼?”

“好些了。”

“......哦。”

三個人相對立著,默默無言。

周雪嬌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阿塵對自己的態度可以算的上是冷漠,她知道是因為什麼,心裡既無奈又無能為力。

身後的葉蓁蓁看見他們倆,明顯有些尷尬。

她不好意思的走上前,和於塵打招呼,“好久不見。”

葉蓁蓁這人平日裡脾氣傲得很,從來不和人主動打招呼,今天能主動和於塵搭話,已經算是向他低頭了。

只是於塵並不領情,看也不想看她,更不用說理她了。

她自知理虧,也不計較。暗地裡打量了知曉一番,便收回了目光。

“沒什麼事的話,我和知曉就先走了。”於塵冷冷的看著她們倆,氣就不打一處來。

那次事情過後,他本想讓人收拾一下葉蓁蓁,後來被周雪嬌勸阻了好一陣,兩人便鬧得不歡而散,直到現在也沒和好。

周雪嬌苦笑了一下,讓開了路,靜靜的看著他帶著知曉從自己面前走掉。

他走得沒有一點猶豫,周雪嬌心裡澀澀的,微微有些失落。

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還是會覺得很失望。

臨走時,知曉雖然沒笑,但是卻衝她點了一下頭。

周雪嬌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他們都已經走出了老遠,她才想到知曉剛剛對自己點了點頭。

“雪嬌,你說我都這樣了,這於塵怎麼還這麼鬼表情啊?”葉蓁蓁嘟著嘴埋怨道。

周雪嬌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看你惹倒的是什麼人,那個人可是他的寶貝妹妹呢。”

葉蓁蓁不屑的撇撇嘴,“我也沒有做什麼傷到她的事,自己玻璃心,怪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