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乾笑了幾聲,看向知曉的眼神有些躲閃。

事實上,這個局面,她也很無奈。想和知曉好好敘敘舊,卻礙於孟冬至多變的情緒,不敢和她太親近。

氣氛十分尷尬。

知曉靜靜的坐著,也不發一言。她這會兒身子很僵硬,肌肉都已經痠痛了,卻不敢變換體位。

因為就在剛剛,她視線稍微一偏,本想偷偷的看他一眼,卻被他盯了個正著。

知曉嚇得呼吸一窒,急忙轉過頭。

他臉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是他的眼神......就是有種想吃了她的意味。

片刻後,他輕笑了一聲,開口說,“讓服務員上菜吧。”

他看了身體緊繃的知曉一眼,又轉過頭對眾人說,“想玩的都玩一會兒吧,等菜上齊了再開飯。”

桌上的氣氛瞬時就變了,董星文何嶽幾人搶佔了麻將機,週一和馮穎倩討論著她肚子裡的孩子,視線倒是一直都往知曉身上瞄。

而許小小,則是坐在周航身邊,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知曉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能好好呼吸了。

只是一口氣還沒吐完,突然想起,最能影響她情緒的人,還在旁邊坐著。

真是要了命了。

她儘量讓自己放鬆,不去在意他的動向。

掏出手機來轉移注意力,翻了一遍,才發現手機上除了微信,沒有任何娛樂軟體。

真是......

“怎麼,三年不見,汪小姐裝作不熟?”他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穿透了她的身子,直接震在她的心上。

知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他疏離的口氣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他能開口和她說話,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知曉強裝鎮定,笑了笑,“沒有,我一向不愛說話,你知道的。”

“呵,我不知道。”

知曉聞言,鼻尖微微有些酸澀,急忙低下頭控制住情緒。

半響後,她站起身,“我去洗手間。”

離開座位,走向洗手間的過程很煎熬。

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看在孟冬至的眼裡,所以哪怕雙腳很疼,她也走得腳下生風,步步生蓮。

涼水潑在臉上的感情,讓她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她到底在緊張什麼呢?

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過去了三年,這三年裡從來不曾聯絡。

他的生活,她一概不知。

而她的遭遇,他可能更是不屑一顧。

畢竟,最先離開的人是她。

那個人,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無論什麼緣由,他都不會再原諒一個“背叛”他的人吧。

如果知道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會同情呢?還是會嘲諷?又或許,他會充耳不聞?

所有的可能性都有,但是唯獨沒有心疼。

汪知曉阿,你可別在自作多情了。

在洗手間整理好思緒之後,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她彷彿變了個樣。

冷清,理智,淡定。

她還是原來那個她。

菜已經上齊了,一群人又回到了桌上。

知曉從容不迫的走回座位,一臉歉意的率先舉起面前漾著紅波的酒,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去了一趟洗手間。”

一群人靜靜的看著她,等待她的後話。

知曉微微勾起唇角,又說,“很久沒見到大家,多的不說,這一杯我先幹了。”

她說完,也不管他們是什麼反應,舉杯仰頭,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眾人見狀,視線掃向一旁的孟冬至,他神情淡淡的,嘴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老神在在的坐在。

而後,他狀似隨意伸手拿起一個杯子重新倒上了酒,對著眾人一抬手,對著杯子上的唇印就喝了下去。

知曉怔怔的看著他喝下酒,放下杯子。

看那杯子上的口紅印,那個......應該是她的杯子吧?

上面的口紅印明顯淡了些,他舌尖伸出來微微一勾,很回味的樣子。

眾人都沒注意,紛紛開始動筷子了。

知曉楞了片刻,將杯子拿回了自己面前,這才發現,他面前少了一個杯子。

“那個......”

孟冬至偏頭看她,“怎麼?”

“你少了一個杯子。”

“然後呢?”

“你剛剛喝的好像是我的杯子。“知曉善意的提醒道,見他示意自己繼續,又指著杯子上的唇印解釋道,”上面,有口紅印。”

孟冬至楞了一下,隨即笑了,臉上的笑意十分冷淡。

只聽他輕笑一聲,道,“呵,我連你嘴上的口紅都吃過,口紅印有什麼稀奇?”

知曉:“......”(⊙_⊙)

在他這一群朋友中,除了卓毅之外,何嶽和知曉一直都比較投緣。

他之前考去了別的城市,對知曉離開的事情只是從週一嘴裡知道了一丁半點,不是很瞭解。

況且他一向是個對人對事的人,和知曉從來沒有什麼衝突。想著好久沒見面了,他便拿著杯子,走到知曉面前。

“好久沒見了,敬你一杯吧。”

知曉微微一笑,站起身,和他碰杯,看著就要一口喝盡,何嶽急忙伸手阻攔她。

他的手伸到知曉舉著杯子的手上,牽制著她叮囑,“別喝完了......”

手上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面板的觸感,知曉彷彿被火灼傷了一般,急忙甩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何嶽的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

這一幕被眾人看在眼裡。

曾經那個一直想要摸何嶽的臉的人,現在卻是一碰到就急忙避讓,仿如碰到了什麼不該碰的,一臉防備。

孟冬至眼睛微微眯起,探究意味十足,隱隱覺得她有些不太對勁。

知曉從驚慌中回了神,急忙穩定住情緒,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剛剛靜電,真疼。”

靜電?

這個理由......相當合理。

這頓飯,知曉吃得著實忐忑。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一群人剛剛走到酒店門口,他們又提議要去唱歌。

知曉看著他在前面和許小小相談甚歡,心裡有些酸澀。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馮穎倩和週一兩人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

本來組這個局就是為了和她好好聚一聚,順便讓她和阿至之間有什麼誤會,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解開。看得出來阿至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偏偏她還不領情,再三推脫,一副要遠離他們的樣子。

好吧,就算她汪知曉本身性子就冷清,就算她對阿至也已經沒有那麼喜歡,就算她不樂意和他們這一群人再有什麼交集,也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清楚。

像現在這樣,視他們如毒氣一般,又總是透露著不捨的感情,是要怎麼樣?

欲擒故縱麼?

如果真是這樣,那大可不必。

週一最是個包不住話的人,本來就因為當初她不辭而別有些氣惱,這會兒更是對她意見頗深。

想著越來越氣,一出口便是氣話,“汪知曉,你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這一群人怎麼惹你了?當初你說走就走,我們到處找你,想回來給你生日驚喜,結果你和你那個哥哥走了不說,一走就是三年,訊息全無。你有把我們當過朋友麼?“

她說話聲音不算大,只有身邊離得近的這幾個人能聽清。一聲聲的質問,彷彿像針扎進知曉的身體裡,痛得麻木。

她氣得口不擇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著她把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現在你回來了,也不聯絡我們,如果不是因為倩倩約你出來,你恐怕也不會主動聯絡我們吧?我們這一群人就這麼遭你嫌棄麼?還有阿至,你那麼喜歡他,怎麼就突然走了什麼也不交代,就算分手你也得好好說出來,不分手你他媽就別跟這兒鬧彆扭,好好在一起不行麼?“

她說完,喘了口氣,忽地笑了一聲,“哦,我都忘記了,你現在是抱到了大樹,就不想再和我們這些枯木雜樹有什麼瓜葛了麼?”

馮穎倩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兒,直到週一帶著嘲諷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她心裡一驚,急忙打斷,“週一,你別說了。”

三個人同時沉默下來,氣氛凝固。

知曉只覺得心裡五味雜陳。

人在生氣的時候,吐出來的話往往都是真話。

這大概就是她離開後,週一對她最真實的看法。

她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呢?解釋什麼?

話都說到這裡了,他們可能更加不會......接受這樣破敗殘缺的自己吧?

她閉了閉眼,深深的吐了口氣,說,“抱歉打擾了,我和他,不可能了。以後咱們,各走各的路吧。”

恰逢孟冬至剛和許小小說完什麼,走了過來,這句話,清晰明瞭的傳入了他的耳朵。

他腳步頓在原地,臉色有些陰婺。

知曉說完,摸了摸馮穎倩胖起來的肉嘟嘟的臉,一轉頭,看見他正站在面前,臉上的笑容十分嘲諷。

她心頭猛地一跳,抿了抿嘴唇,心一狠,邁開腳步直接越過他,走了。

既然要走,就走得乾淨利落些吧。

她背挺得筆直,米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酒店大廳的瓷地板上,聲音清脆又響亮。

和她當初悄無聲息的離開不同,這一次,她離開的聲音,鏗鏘有力。

一上一下的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彷彿直擊內心。

週一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有些不知所措,眼裡一片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