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從一開始,在他們之間的這段戀愛關係中,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主動,都是她在無限度的將就自己。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都會給足了他的面子,各方面都滿足了一個男人的虛榮心。

她該安靜的時候也不鬧,確實是個聽話又懂事的女朋友。

可是,她越懂事,於塵心裡就會越覺得愧疚。

最初和她在一起的原因,只是覺得她各方面都符合自己的審美標準,恰好她又對自己窮追不捨,他便抱著玩一玩的心態接受了。然而到現在,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於塵就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很混賬。

她的確是個好女孩兒。

於塵想,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後半輩子,就是她了。

他想著,驀地俯身低頭親在她的額頭上。

周雪嬌愣愣的看著他,對他的舉動十分意外。若是放在平常,她肯定會開心得睡不著覺。可是在他說了這些話後,她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那些話,無非就是在告訴她,以後隨時跟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了,最重要的人也不是她了......雖然她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重要過。

自從認識他以來,只要是關於知曉的事情,他向來都是放在第一位。

妹妹麼?

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妹妹,她還真不相信他們之間有這麼深厚的兄妹情誼。

她是見過知曉的,在安柳。那天的她狠狠的將欺負她的人收拾了一番,意氣風發,儘管很開心,臉上卻只是淡淡的笑著。

她很漂亮,屬於......不可輕易褻瀆的那種漂亮,她身上的氣質,凡夫俗子不能體會到的獨特。

那時她還向李昊感慨說,一個女生,狠起來的時候也可以這麼。

說句實話,周雪嬌並不討厭知曉,甚至還有些喜歡。

大概是因為見到過知曉喜歡的那個少年,並不比於塵差幾分。

女人之間,很容易成為朋友,也很容易成為敵人。

若是沒有看到孟冬至,她可能會對知曉帶著些許敵意,將她當作最大的競爭對手,情敵。

所幸,知曉是一個理性且專一的女生。

在她認識的人中,像知曉這樣美不自知,喜怒不行與色的人,能將情緒控制得很好的人,除了阿塵之外,她也找不到另外一個人了。

有時候,她甚至有種錯覺,知曉就是女版的阿塵。

或許就是這樣的氣質,才讓兩個人如此親密。

這是她為自己尋找到的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周雪嬌回了神,衝於塵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我知道的,反正,在你心裡她永遠都是第一位。”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了,只是她還是願意自欺欺人。

儘管人家並不屬意於你,你還是一廂情願的對她好。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儘管知道你對她的感情特殊,卻還是願意等你身後。

人啊,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聽出了她口氣中的惆悵,於塵有些頭疼。

哄女朋友也是一件讓他覺得很為難的事情,畢竟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纏的生物。

要是每個女生都像知曉一樣,從不輕易生氣就好了。

只是他忘記了,不輕易生氣的人,生起氣來,更加讓人膽顫。

“那我下去了,等你有時間......再聊吧。”

周雪嬌瞄了一眼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難為情。

剛剛站起身準備走,卻被於塵拉住。

“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麼?她這一次的事情有些鬧心,所以精神狀態......不太好。”

周雪嬌撇撇嘴,“不太好?不就是在學校裡打打鬧鬧麼,以前我們在學校也不是沒有過。”雖然她在學校從來都不是受害者的一方。但是周雪嬌認為,世界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傷害別人,肯定是有一些原因,別人才會不喜歡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的麻煩。

雖然對知曉這個人並不瞭解,可是上一次接觸過後,周雪嬌總是覺得她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傲氣。這股傲氣,確實能成為她不討喜的原因。

或許,那股傲氣被挫一挫,還能讓她成長許多。

於塵並不知道她心裡想的這些,只是十分苦惱。

他該怎麼說呢?如果說知曉生病,卻又不讓她們上來探望,遮遮掩掩的難免會讓人多想。

他思量了片刻,還是決定如實告訴她,免得她誤會了日後會產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於塵斟酌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她可能......得了抑鬱症。”

“......”她滿臉疑惑。

“她來了鹽市後,不吃飯也不說話,情緒也不高,對別人有些抗拒。上來的人多了,說不定會加重她的病情。”他想起在路上遇到那幾個人時,知曉的反應,心情有些沉重。

“怎......怎麼會這樣?”她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不會是於塵為了想和她分手編的?不過她太瞭解於塵了,以他對知曉的重視程度,不太可能會捨得拿她來編這種謊言。

周雪嬌這一刻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知曉年紀這麼小,成績也不錯,又有一個很優秀的男朋友。就算和男朋友異地戀,考了大學後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怎麼就突然得了這個病?

難道是受到了學校裡那些人的影響?

看來,是她把知曉在學校遭受的校園暴力事件想得太簡單了。

“那她......她男朋友呢?”難道出了這種事情,她男朋友就消失了麼?

於塵一聽到那個稱呼,頓時就皺起了眉毛,“他在桐安快活得很,哪裡管得了知曉的死活。”

周雪嬌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他,便沉默了下來。

雖然她只和知曉淡淡的接觸過一次,但是也看得出來,知曉並非是那種能輕易打倒的人。為什麼突然就變得這麼脆弱了?

很多時候面對挫折,在不知內情的人眼裡,大約都會覺得別人矯情,脆弱得不堪一擊。

然而卻根本就不瞭解別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理解,缺的,只是感同身受而已。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時間臉色都很沉重。

片刻後,於塵才起身去洗手間,抹了一把臉。

洗了把臉,倒是精神了許多。

他走出來,拿上手機對周雪嬌說,“明天的假你幫我請一下吧,她今天發燒了,我在家看著比較放心,順便帶她去醫院裡檢查一下。”

周雪嬌聽著,心思重重的點了點頭。

“走吧,我送你們出去。”他說著,邁著長腿走到門口,等她。

周雪嬌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挪動腳步。

於塵站在門口等了半天,看她像只蝸牛一樣走得極慢,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要說?”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說,“我......想去,看看她可以麼?”明明上次他們離開安柳時,她還笑著和自己約好了來鹽市就找她,周雪嬌有些心疼,不見她一面,心裡老是惦記著。

她小心翼翼的說完後,偷偷的瞄了一眼於塵的表情。

他看上去並不意外,只是考慮了幾秒,便點頭答應了。

無論她是出於什麼目的想去看知曉,於塵都沒有理由拒絕。既然是自己的女朋友,就有權力知道男朋友照顧的人是什麼情況。

看一眼也不會影響到知曉。

他走在前面,周雪嬌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以前也來過於家很多次,可是周雪嬌從來都沒有關注過他家的房子格局。

知曉的房間在最邊上的房間,沒進去之前,在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對東西的倉庫,隱蔽在角落裡。

周雪嬌覺得十分疑惑,知曉在他心裡位置還是相當重的,不知道為什麼要把她的臥室設定在這個角落裡,看著也沒有陽光,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的樣子。

然而一進了門,她便覺得自己想錯了。

這個房間的採光很好,裡面的裝修都是粉粉嫩嫩的,很少女心。

從門口一直到那張粉嫩的大床前,都鋪了一層軟軟的地毯。床的另一面有一個落地窗的陽臺,和一扇寬大的窗戶。窗戶旁邊是一個小型的鞦韆,鞦韆旁是一個小茶几,上面擺放著一個裝滿紫色的滿天星的花瓶,這個地方,真是太愜意了。

她環視了一圈,不禁有些羨慕知曉,特別是在看到房間裡的每個桌角和窗戶的邊角都被粘上了一層海綿......

想來是為了不讓她撞到吧。

看得出來,他對知曉是真的很上心。

她想著,苦澀一笑。

劉媽已經出去了,於塵帶著周雪嬌走到知曉床前。

這一看她便驚呆了。

這還是那個清冷的知曉麼?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額頭上蓋著一塊熱毛巾。臉上的面板呈現出了一種病態的蒼白,她眼眸緊閉著,像是做了噩夢,眉心緊緊的皺在一起,兩片唇瓣也乾燥得起了皮。

她的臉頰已經有些凹陷,光是眼周的灰青色,都充分的顯示出了她的憔悴。

那麼好的一個姑娘,究竟是什麼事情,將她折磨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