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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洞迎來了它的主人。

無形的氣氛改變了。一種言語形容不出的壓迫感沉在地下的洞窟裡，帶著滾滾的黑雲。蝙蝠們發出不安的摩擦聲，而兩個前任羅賓同時回過頭。

“哦——”迪克說。

“怎麼了？”傑森問。

兩個年輕人肉眼可見變得緊張，傑森從坐著的電腦桌上跳下來：“我們找到些有用的東西，狙擊雙面人的彈道我分析好了，你要是多等一會，我能順著型號把那把槍的走私地摸出來。你要不要再給我二十分鐘？不，十分鐘就好。”

迪克則滿懷不安地問：“你怎麼這麼生氣，蝙蝠俠？有哪個我們認識的人受傷了嗎？”

兩個孩子偷窺他的神色，試圖從那張非人的漆黑麵罩下找到些端倪，同時既想了解真相又害怕聽到什麼不妙的訊息。

蝙蝠俠認為是時候告訴兩個家庭成員敵人的下一個攻擊物件是誰，到了此時，他不能把情報瞞著自己人，以免事件突發時他重視的人反而因準備不足而陷入危機。

“敵人下一個目標是布魯斯·韋恩。”

蝙蝠俠說。

“哦——”迪克說。

“哦——”傑森說。

兩個人同時從胸腔裡撥出一口氣，好像有一口憋了很久的氣終於成功喘了出來。

“早說啊，敵人是哪隻怪鳥？我幫你揍他。”傑森說。

然後迪克頗為感動地擦擦眼角：“我就知道你還是愛他的。”

蝙蝠俠：“……”

這麼多年他早該熟悉的，但這時仍難以避免有種正常走路差點閃了腰的迷茫。

他想解釋點什麼，然後放棄了。

“算了。”蝙蝠俠說，“其餘安排之後再說，我有事要去下瞭望塔。——電腦，幫我連線。”

很快蝙蝠電腦的螢幕裡出現一個熱情的紅色影子，“你好，蝙蝠俠，蝙蝠俠，你好。”閃電俠快樂地招呼道：“今天我值班，哦你當然知道我今天值班。蝙蝠，你有什麼事嗎？”

這紅色出現在蝙蝠洞裡未免太過明亮了些。蝙蝠俠抿了抿嘴唇，“按照非值班期間的通報流程，需要你登記一下，我要去瞭望塔。”

閃電俠非常好說話：“當然，當然，為你服務，大蝙蝠。”那道紅色很快在螢幕上劃過一道殘影，蝙蝠洞裡通往正義聯盟瞭望塔的傳送裝置開啟了，建構在母盒基礎上的新科技發出淺淡的輝光，分散又圍攏成空間通道。“嗨，迪克，嗨，傑森，”閃電俠最後衝兩個年輕人揮了揮手，“也替我和布魯斯說聲謝謝，前陣子搬上瞭望塔的冰淇淋機特別好用——尤其在快要餓死的時候。真的，冰淇淋真的超級無敵好吃。”

兩個人條件反射用餘光瞄了眼蝙蝠俠。

是的，沒錯，布魯斯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你有可能在連自己都還沒注意到的時候，發現某樣在未來某刻很可能急需的東西恰好出現在你面前，而你快樂地享用了之後，過了很久才發現：這個無名禮物的底部印著一個“韋恩企業”的標記。

蝙蝠家族的成員一致認為，這種熱衷於在自己所有物上烙印標記的行為真的很——對不起——很酷。它看似有些幼稚，細究起來似乎更多代表一種絕對權力、徹頭徹尾的掌握、完全的佔有。哇哦，這些年輕人們私下裡咬著筆頭竊竊私語：有時候布魯斯和蝙蝠俠的掌控欲簡直不相上下，真想知道他們彼此之間到底誰標記誰更多。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兩個人之間已經是靈魂交融的關係了，他們完全不分彼此——嗚嗚，蝙布是真的，蝙布真好磕。

熟悉布魯斯生活上小習慣的年輕人偷看蝙蝠俠，主要是立刻猜到搬去瞭望塔的冰淇淋機上肯定也有個“韋恩”的標誌。不過閃電俠看著這兩人的偷瞄會錯了意，燦爛笑容慢慢從他臉上消失了些，閃電俠也開始戰戰兢兢地偷瞄蝙蝠俠，並小聲說：

“對不起，蝙蝠？”閃電俠猶豫不定：“我不該直接喊‘布魯斯’……？”

蝙蝠俠：“……”

他開始在想，阿爾弗雷德把孩子們喊回來幫忙到底是對是錯。

本就混亂的同事關係，又一次雪上加霜。

他想解釋點什麼，然後又放棄了。

“算了。”蝙蝠俠又說，“我去瞭望塔了。你們記得留意下韋恩莊園周圍，提高警戒等級，有事隨時彙報。”

他振開披風，大步走進了傳送通道。

這麼多年下來傳送通道已被建設得很完善，他沒有感受到生理上任何的不適，短短的幾秒內人類已從地球來到人造的衛星。蝙蝠俠從傳輸裝置裡走出來。室內淨風系統緩緩拂動他披垂的斗篷，光潔的金屬地面踩在腳下，而蔚藍的星球就在他面前，旋轉著，始終如一，永恆不變。

他靜靜看了一眼這幅景象，把憤怒埋進更深的地方。

要理智，控制情緒如死去的潭水，必要時扮演一個冷酷的角色，這樣你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蝙蝠俠確認自己已完全恢復到平日的狀態，轉身走去主控室。

確認身份後拉門向兩邊開啟，蝙蝠俠稍微向後仰臉，避開險些蹭到自己面罩的冰淇淋：“閃電？”蝙蝠俠問。

在他面前閃電俠一手一支蛋卷冰淇淋站著，左手是草莓味的，而把一支咖啡味的筆直遞過去：“給，蝙蝠。”閃電俠又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是因為我剛剛喊了‘布魯斯’而生氣，但是冰淇淋真的很好吃，希望你吃完之後心情會好一點。”

啊，這就是和你一起拯救世界的同事。有時候是挺煩人的，更多時候你會意識到他們都是些好人而很難真正狠下心來。

蝙蝠俠低哂一下，接過來說了聲“謝謝”，並感到自己心底一個焦躁不安的角落確實靜悄悄融化了。

閃電俠的笑容擴大了，衝他擺了擺手，重新回到了自己值班崗位上。

蝙蝠俠捏著冰淇淋走到主控臺邊，“公主，”他打招呼說。

“發生什麼事了，蝙蝠俠？”戴安娜問道，一邊在吃另外那個草莓味的冰淇淋，“一定有什麼意外的情況發生了——你很少打破自己的排班規律。”

“我想查閱瞭望塔對平行世界的觀測資料。”蝙蝠俠說。

這句話讓戴安娜停下了動作。來自亞馬遜的女神用腳尖踢了踢地面，轉椅側過半圈，她認真地凝視著蝙蝠俠的神情，來自螢幕上的熒光同時照亮兩個人的面龐。

“你不是會無事生非的人，我相信你，蝙蝠俠。”戴安娜說，從轉椅上站起來。兩個人走到主控機邊上，分別輸入了自己的密碼，驗證身份，而戴安娜身為今天值班的負責人，為蝙蝠俠作了擔保。

層層疊疊的數字和字母在螢幕上展開。兩個人一齊抬起頭，注視著這些來自不同平行宇宙的殘渣。

“系統，檢索關鍵詞，”蝙蝠俠說，“地點定位在哥譚。”

戴安娜對這個調查方向並不驚訝，她已經聽閃電俠說了今天蝙蝠俠心情不好的事，而所有人都承認哥譚是一座確有魅力而事端不休的城市，除了蝙蝠俠之外沒人有信心搞得定。“人物關鍵詞呢？”戴安娜問，“你想搜尋誰？”

蝙蝠俠突然停頓了一下。“你能不能答應我……”他說。

戴安娜：“？”

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

他想解釋點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

“算了。”蝙蝠俠終於還是說，“系統，檢索關鍵詞：貓頭鷹法庭，時間錨定在布魯斯·韋恩四歲的節點。”

他幾乎是立刻感到身側傳來了然的視線，戴安娜以一種“怪不得今天蝙蝠俠心情不好”的了悟對自己點了點頭，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塞進了嘴裡。

這狗屎一樣的世界。蝙蝠俠陰暗地想，這群人甚至還吃著他出錢買的冰淇淋。

他含恨把自己的那份也吃了，騰出手來手動搜尋。

他們曾斷斷續續接收到來自其他宇宙的情報。這個過程是被動的，似乎沒有一個宇宙主動捕捉到他們的座標，沒有一個正義聯盟主動聯絡過他們的地球，至於一整個、數十個宇宙的情報量，則浩如煙海。

而這些情報，逐年變得越來越少。

“我不太確定……”他身邊戴安娜略帶些遲疑地說，“按照上次正義聯盟討論出的結果，我們距離52個地球，是不是變得更遠了？”

蝙蝠俠不能對這個猜測說“不”。“你是對的，戴安娜。”他低聲承認，“我們正在——已經——被推到邊緣，我不知道這個‘邊緣’是否會有止盡，也不知道到了最後我們的地球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

很多悲觀的猜測在他心底略過。很多時候不是蝙蝠俠想要做掃興潑冷水的那一個，只是如果這個團體裡必須有一個人成為最冷酷最黑暗的影子，那麼他認為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適合。

而戴安娜把手放在他肩上，給了他一個沉甸甸的擁抱。

“我們總會有辦法的。”戴安娜說，貼了貼他的額頭，“上一次看見你這樣心緒不定，還是在超人迎接他‘英雄之死’的時候。”

蝙蝠俠：“……你管那叫做‘英雄之死’嗎？你知不知道為了事後重建大都會，我都投了多少錢進去？我差點把盧瑟的褲衩都扒掉。”

這句話把神奇女俠逗樂了。她輕盈地飛在半空，眼含笑意問他，“是啊，謝謝布魯斯的投資。怎麼，這次的事件和他有關？這讓你想起了你的‘英雄之死’嗎？”

然後蝙蝠俠冷哼一聲，譏誚且乖僻地問：“哪一次？”

真是太地獄了。

但這就是他們的地球。

蝙蝠俠重新按照時間倒序排列了瞭望塔的時空監測，片刻後他擰起眉，衝神奇女俠招手：

“戴安娜，你來看一下。”蝙蝠俠說，“這裡——你看，是不是有個異時空的奇點，落在了我們的地球上？”

由於落地那一瞬過於微弱的生命力，瞭望塔判斷為不需要發出警告。

但是奇點降落的位置座標，是哥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