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訊息:身份危機解決了。

壞訊息:問就是後悔。

布魯斯·韋恩抬頭看著他的老朋友,一時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卡在這裡了。

……這是個漫長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蝙蝠俠剛出道的時候,哥譚還沒有這麼群魔亂舞。

在那個時候,哥譚市民最大的危機還是拿著手//槍上街搶劫的幫派小混混。

有誰不懷念那段時光呢?

至少那時候的哥譚地下水道還沒有殺手鱷。

而天上也不會飛著會縱火的螢火蟲。

在那個還沒有這麼多人拿動物作為自己犯罪代號的年代,連街上游走的發條機械玩偶都顯得面目可親。

那時候蝙蝠俠也不用以人類之軀硬抗天啟星入侵地球,而哥譚的超級反派也才剛剛嶄露頭角,至少都還在人類的範疇。

……然後蝙蝠俠遭了毒藤女。

超級英雄在面臨陌生遭遇戰的時候,往往會吃虧的。

蝙蝠俠也不意外,他第一次追捕稻草人的時候也被恐懼毒氣噴了一臉。這個世界上總是意圖傷害他人的有備而來,試著拯救正義的則以血肉之軀擋在槍口前。蝙蝠俠願意成為這個踩荊棘的試藥人,中過一次恐懼毒氣他就能分析毒素了,接著就能大批次產出解藥給哥譚市民注射解毒。啊,那一次他本以為毒藤女給出的是同一種套路。

沒錯。確實是同一種。

兩個人相接的唇瓣慢慢分開。同樣也是剛成為毒藤女不久的帕米拉·艾斯利向後退去,一根巨大的藤蔓繞著她的腰肢使人滯留在半空。那頭深紅色捲髮從她的肩頭垂下,異樣的綠色染遍了年輕女人的全身面板。她就這樣懸在空中,居高臨下望著深陷藤蔓的黑暗騎士。

蝙蝠俠當然沒有屈服。哪怕如成人大腿粗細的綠藤已經牢牢捆住他的四肢,把人以一種完全坦露弱點的姿勢攤平展開。他周圍沒有一處能施力掙脫的落腳點,曾象徵恐懼的漆黑披風軟軟垂下,顯出一種叫人蠢蠢欲動的弱勢。

他知道剛剛的吻絕對不止是一個吻,而眼角的餘光也注意到牆壁上紅燈的閃爍:那是個攝像頭,這個房間被暴走的植物破壞前曾是這個女大學生的研究室,是這一例災難誕生的地方。當然,現在並不是在意攝像頭的好時機。

“帕米拉,”蝙蝠俠依然在呼喚毒藤女的名字,聲音低沉卻冷靜。“住手。”

被自己教授欺騙而淪為人體實驗受害者的帕米拉顫抖了一下,扶著藤蔓的右手無意中收緊了。她幾乎是顫抖著撥出一口氣,隨後笑了出來:

“你來晚了,騎士。這不是你的錯,我已經為我自己復了仇,那個人渣會腐朽分解成植物的養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剛誕生的超級反派垂下眼睛,她望向蝙蝠俠的視線帶著結束了一切的平靜,甚至有點溫柔。

“我不再需要什麼了……對,我不再需要人類了……今後我只想和植物在一起,誰都別想來打擾我,誰都不能再破壞我的安寧生活。”

毒藤女抿起嘴唇,美豔而帶毒的笑了:“為此我得給你找點事情做才行。蝙蝠,你可不能來礙我的事。”

蝙蝠俠維持著表面上的弱勢姿態,困在藤蔓裡的四肢悄悄積蓄力量,等著敵人出招。

毒藤女謹慎地保持著距離,但她此時剛獲得操縱植物的能力,十分有信心。

“剛剛的吻滋味怎麼樣?我決定把它命名為‘真話之吻’,”毒藤女思索了一下,“回答什麼問題能在最大程度上牽制住你呢?探索你內心陰暗的小角落會有用嗎?——不,我覺得你不是那種為了錢和權勢投身哥譚的黑警。我多少也聽過你的幾個故事……你簡直不像是哥譚配得到的英雄,這個泥潭會將你吞沒的。”

蝙蝠俠不置可否,但內心深處為“真話之吻”這個名字背後的寓意而警惕地揪了起來。

在他面前,毒藤女思索出了答案。“我知道了,”操縱植物的女人說,“好人的弱點總是那幾個,對不對?你們永遠都有必須保護的東西,難怪你戴著面具。”

蝙蝠俠沉默不語。

而毒藤女問道:“告訴我——告訴鏡頭背後所有的觀眾,蝙蝠俠,摘下面具你究竟是誰?”

這句話同時催動了入侵體內的植物毒素,一種極其強烈的衝動逼迫蝙蝠俠脫口而出:“布魯斯·韋恩。”

???

連毒藤女也想不到這個答案,一時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愣住了。

然後蝙蝠俠慢吞吞補充道:“……知道我的秘密身份。”

“?”毒藤女狐疑地眯起眼睛,“我還以為你在騙我,但是真話花粉是不可能失效的,我感到花粉正在你體內發揮作用——所以為什麼是韋恩?你和韋恩到底是什麼關係?”

好訊息:毒藤女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

壞訊息:現在他必須立刻生成一段足夠勁爆、足以轉移所有人視線……但又足夠真實的故事。

有什麼足夠勁爆?

行。他知道哥譚人喜歡聽什麼。

而且,除了禍害韋恩,他還能禍害誰呢。

“韋恩為我花錢,”蝙蝠俠慢慢說,“很多,很多很多錢。”

毒藤女睜大眼睛:“什麼?布魯斯·韋恩包養了蝙蝠俠?!”

蝙蝠俠:“……倒也不完全是這樣。”

毒藤女倒吸一口冷氣:“所以你們兩個之間除了單純的金錢交易關係,還有真情實感了??”

蝙蝠俠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也不能這麼說。”

毒藤女感到焦急,“哎呀急死我了!知道你在努力保護韋恩了,但是你能不能別這麼吞吞吐吐的!真話花粉會強迫你說出絕對的真話,你別掙扎了,快說吧!”她突然頓了一下,皺起眉思索:“等等,哪怕在這種時候都還試圖保護韋恩,沒想到你們之間的感情還挺真的。”

蝙蝠俠沒法不回答這句話,“不。”隱藏在面具之後的男人抿起嘴,現在所有人都看到他掙扎的神色了,反抗花粉的痛苦透過黑暗騎士露出的面板表現出來,冷汗順著男人的下頜滴進綠色囚籠。這個問題似乎準確鑿進了蝙蝠俠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不知不覺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來,等到蝙蝠俠終於無力反抗真話花粉的時候,每個人都覺得心臟在期待中砰砰直跳。

蝙蝠俠啞著嗓子說:“不。我恨他。”

!!

毒藤女忍不住湊近了去聽,“太精彩了,沒想到蝙蝠俠和布魯斯·韋恩之間還有這麼深的愛恨情仇,”她興致勃勃地說,“等下一次遇見韋恩的時候,我會考慮給他一個真愛之吻讓他去找你的。”

“……這倒不用,”蝙蝠俠輕聲說,“這一切本就是布魯斯·韋恩該得的。”

“哦你真的好恨他,”毒藤女又湊近一點問,“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布魯斯?闊佬人挺好的,還給我們實驗室投錢呢。”

這次蝙蝠俠冷笑起來。

“布魯斯·韋恩這個人,想做的太多,能做的太少。”

黑暗騎士罕見地表現出辛辣又冷酷的批判態度,聲音更輕了:

“對於布魯斯·韋恩,你不覺得……”

毒藤女急切地俯下//身問,“覺得什麼?”

□□回答了這句話。

不知何時偷偷藏起自己武器的蝙蝠俠趁機抬手,掌心裡蝙蝠鏢一轉,在毒藤女嗆咳到頭暈眼花的同時破開藤蔓,靈巧地一翻身落了地,擰過敵人的手腕扣上蝙蝠手銬。

“去自首吧,帕米拉。”蝙蝠俠說,“傑森·伍德博士罪有應得,你應該可以判為合法自衛,一切都還來得及。”

毒藤女大聲笑起來。

在笑聲、植物和嗆咳的眼淚裡,毒藤女給這一切下了定義:

“你才不恨韋恩,你愛死他了,對不對?”毒藤女說,“你和他根本是同一類人——你想救我,你想救每一個哥譚人。老天,你甚至想拯救這座城市?你一定是瘋了。”

真話花粉的效應還沒有過去,蝙蝠俠難得露出點自諷的笑意:

“那又怎樣,我們誰又不是哥譚的愚人?”

於是事件結束了。毒藤女不再反抗,跟著隨後而來的警車離開了。蝙蝠俠抬手一個抓鉤槍,緊接著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但是事與願違,事態在蝙蝠俠完全不願意看到的地方甚囂塵上。

哥譚人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娛樂精神,全心全意磕起了蝙布cp。

畢竟是哥譚人,怕死的人在這座罪惡之都也活不到現在。

有人蹲點在犯罪交易的場所,就為了採訪蝙蝠俠關於布魯斯·韋恩的幾句話,還有人大膽挑釁韋恩企業的法院傳票,也要堵著布魯斯·韋恩——甚至不是為了搶劫闊佬的錢,而是為了關心闊佬的感情生活。

不管他回答了什麼,對面都有本事腦補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布魯斯·韋恩aka蝙蝠俠深受其擾,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份危機雖然解除了但又好像完全沒解除,帶來的危機一天煩過一天。

但話又說回來,這裡畢竟是哥譚。

自從哥譚人民磕上cp,自從每個人都精神了之後,好像每個人都更正常了。

蝙蝠俠有意無意放縱了這類健康(大概)的娛樂,但是這個娛樂永遠是別人的,迴旋鏢帶來的背刺才永遠是他自己的。

就像現在,布魯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蝙蝠俠不住在他家地下室,而雙面人一看他的表情就又懂了:

“怎麼,”雙面人陰沉著臉說,“你上次才跟媒體說你跟蝙蝠俠分手了——現在難道又滾到一張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