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曉大概在高專戴了一週繃帶就差不多適應了高專的地形空間,他現在可以做到在失去視覺的情況下也在高專如履平地了,雖然沒有五條悟那樣全知的六眼,但是他的動態感知能力也基本可以讓他在蒙著眼的情況下如正常人一樣生活——其實也不是很正常。

他基本不是在傳送就是在傳送的路上,失去了視覺這個傢伙的恐懼值每天居高不下,偶爾只是從身後拍一下他的肩膀,高專學子都可以收穫一隻面色冷靜(嚇到失去表情)的沖天倉鼠。

然後——某人會以整個高專作為他的倉鼠跑輪到處亂竄。

有次剛回高專就被突然閃現的黑髮少年一下跪在身前的伏黑惠:......

伏黑惠生生停了30秒,才冷靜地慢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收回自己剛剛驟然鬆開掉下水瓶的手。思考許久,等他終於吸了口氣準備說什麼時,身前的少年好像這才發現自己面前有個人,又被一嚇然後瞬間逃走了。

剛剛吸氣的伏黑惠:......

只是恰好手機響了起來。

“喂,惠,那個傢伙怎麼——”

伏黑惠吐氣。“很有精神。”

五條悟:......?

————

遠山曉可以用動態視力來支撐自己的日常生活,畢竟他一天到晚除了回答自己宿舍那個嚴絲合縫的空間四方體薛定諤貓箱,平常基本他都屬於動態——生命在於運動。

而遠山曉靜態的東西的確有些感知不到其模樣。

比如高專的同學接連一週給他送了裙子穿。

雖然被騙過,但是少年似乎在這方面沒有什麼防備,只用對著摸著裙子布料似乎在疑惑長短的少年說句,“這只是短褲哦?”

然後不甚在意的少年就會“嗯嗯”地點頭。繼續摸著——

沒有蟲甲、沒有黏糊糊的蝸牛、沒有咒靈、沒有尖銳觸感——

安全。

所以少年就安心地接了過來,

雖然上身時摸著又覺得好像不太對,但是摸到了裙子裡面的內襯安全褲,好像又是對的。

看著少年穿上裙子後像個文靜少女結果一把把裙子撩起來大剌剌摸裡面安全褲的高專幾人:......

雖然沉默、雖然愧疚、雖然但是、

還是——

“咔嚓。”

遠山過了一週奇蹟遠山的生活,但是遠山不知道。

因為這次他完全沒把繃帶摘下來過了,每次同級給他什麼衣服他就照常聞一聞,摸一摸,沒有摸到蟲甲,沒有聞到咒靈的氣息就安心穿去了。

高專幾人:......

稍微有點太聽話了吧、

讓人有點愧疚——

愧疚地一邊愧疚一邊各種拍照發給京都校的好友順便轉發給五條老師一份。

五條悟一開始還看著自己那些基本從不找自己、一問就是年齡差太大有代溝了的學生們現在開始頻繁給自己發資訊,邊嫌棄邊臉上笑意誠實地樂呵呵點進去,看到那黑絲白腿短裙又一臉沉肅地點出來。

五條悟六眼的超級大腦一瞬閃過許多可能。

學生髮給別人的聊天圖不小心發給他了。

看xxx網站不小心誤觸發給他了。

.......總之就是不小心發給他了。

前面這些情況都很好解決。截圖保留等他回去好好嘲笑他們一頓就好。

但是!還有個很糟糕的可能。

五條悟做了很久自己學生是不是誤入歧途的心理準備。

然後深一吸氣,再點進去,看清那熟悉的繃帶後,五條悟:......

好的,的確是誤入歧途。不過是另一個傢伙。

是遠山曉那就無所謂了。

————

離五條悟回高專還有一週,遠山決定下山去測試自己最近的訓練成果。

少年紮了幾天頭髮很快就手巧了,後面就把發繩還給了真希,每天自己給眼睛綁繃帶時手就自然地帶著繃帶到腦後將那點後發纏繞縛住,像個小辮子。然後白襯衫,深色短裙,一開始真希他們還逗過少年讓他穿過黑絲長襪,穿了一次少年就拒絕了。

之前無論讓他穿什麼少年基本都不會拒絕,唯有這個——所有人都以為是他能看得見、或者意識到了他們給的是什麼——

結果聽到少年義正言辭的聲音。

“這個襪子容易勾絲,逃跑時容易被鉤住拖慢速度。”

高專眾人:......

倒也是初心不改,細水長流了。

不過遠山曉要下山了大家倒不逗他了,好好地給了男生的校服給他。

一方面是為了少年自己其實並不怎麼在意的臉面,另一方面是少年女裝的確毫無違和感,看起來文靜又內斂而且一身好欺負的確也很好欺負的氣質,總感覺一下山就會遇到奇奇怪怪的人。

.......雖然說少年每次逃竄時小腿肌肉繃緊一撩裙襬就飛速竄開的場景也對眼睛很有衝擊力......

高專幾人說了後遠山曉雖不明所以還是去換了。

他沒有什麼穿什麼就不行的自覺,也不會覺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而是——

“我一直都在危牆之下啊……”

“穿什麼都會遇到奇怪的人的……”

“我早晚會死的……”

引著遠山去換衣服的狗卷:……

白髮少年狠狠打了個冷顫,總覺得背後的冷氣位元級咒怨還要森冷……

————

只是下山。這能有什麼問題。

遠山想。這幾天他什麼也看不見,也能在高專上下使用術式,於是他便在地上一千米,地下一千米都建了安全屋。

透過身體不同部位的傳送,比如透過傳送完成揮手的動作,由此形成小一些的空間,還有更小的,比如之前遠山曉被五條悟綁在病床上時,就是透過傳送進行手指移動,形成了刀片一樣薄薄的空間,然後再用這一片空間刃割開了綁帶。

所以遠山曉是熟知並且精通怎麼創造出不同大小、甚至不同形態的【空間】的。

如果五條悟知道了大概會大感欣慰,距離少年知道自己術式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確對自己術式開發到了令人驚歎的地步。

這樣【概念上可以穿過任何存在】的空間造物,如果作為武器,可以說無人能擋。小的空間刃可以做暗器穿過頭顱,大的空間斬甚至可以斬斷一個城市。而豎形的空間可以如天降之錘落下——

掘井。

遠山曉發現豎形的空間的確是挖井利器!

他在高專後山生生挖了一千米的井。又用這空間往上,在一千米的高空也造了安全屋。

大的空間可以做牆壁,小的空間可以做瓦片,此後再用薄而小的空間進行粘合——建造安全屋。可謂銅牆鐵壁。

而這樣的空間牆壁,只有他能進入,只有他能穿過。他可以隨時傳送進入【空間牆壁】而後進入安全屋內。

因此遠山曉用了一片大一些的空間牆壁作為【門】。可以容納他傳送進入空間並穿越而入。

這安全屋唯一不好的就是裡面不能活人,沒有充足的氧氣,還存在低溫等問題。不過就是在裡面死掉感覺也好,這樣死了也不會有人把自己屍體帶走而後做一些奇怪的試驗提煉出靈魂——

不過也不能排除會有不用屍體就折磨靈魂的可能......

所以還是得活著。

第二天。五條悟看著關聯親情卡上的消費記錄。

【喜馬拉雅山登頂必備吸氧呼吸器*1000】

五條悟看著那【喜馬拉雅】幾個字陷入沉默。

“......”

......這才過多久他就有副副推了。

倒也不是說羨慕。

一個人可以給白月光找那麼多替身麼......。

所以說也不是羨慕......

————

只是下山,這能有什麼問題。

回憶了遍自己在高專上造的兩個上天入地的安全屋,遠山曉安心地走出高專,下山。一直到走下高專最後一級階梯,這兒每一級階梯他都很熟悉,都曾用膝蓋丈量。而如今他即將邁上新的土地。

走路而已,這能有什麼問題——

ok,好像踩到什麼了。

哈哈好像不太妙。

好吧是被絆倒了。

“啊啊啊——”

在即將摔倒的30秒裡,遠山曉是先在責問故人——【昨天走這兒還沒有石頭啊怎麼回事】,還是先恐懼新人——【啊?馬上就要摔下去了,前面這塊地我不瞭解啊?不會一腦袋砸下去恰好額頭砸中一個蟑螂屍體吧?】

遠山曉選擇了——

“小心,同學。”

失去控制的、被重力拉扯往下的手一下被挽住了,遠山曉因為陌生的觸感猛地一僵,一彈,又下意識想逃走,卻在手腕被挽住,帶著往上時,不知是因為身體被鉗住,還是因為心理還沒反應過來,遠山曉一瞬沒能傳送走——

他定了定神,現在傳送走其實也不合適。

因為現在抓住他,扶住他,防止他摔倒的是個人類。

人類的軀體,溫熱的體溫,在頭頂響起的溫和的男音,還有屬於正常人的、淺淡的不會讓他過激的咒力。

“謝謝您......”

繃帶擋住了少年的眉眼神情,只能看到他站直後很快抽走了手,往後退了退,不知是臉色一直這樣蒼白,還是剛剛差點摔倒被嚇成這個臉色。

“沒事。戴著繃帶可以看清路嗎?”

是很好聽的聲音,如果是正常人評價大概會感慨這清朗的音色、溫柔的語調。

只是偏偏對面站著的不是正常人之屬,遠山曉只是在內心感慨道,真是好聽到了一聽就感覺“一定是個騙子啊”的聲音。

“唔嗯,看樣子,你是悟的學生吧。”

遠山曉和那個陌生男人隔了大概有一兩米的距離,他先下意識在心理感慨著,真希他們說他戴上繃帶就很像五條悟周邊,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只是嘴上卻沒有乖乖回覆這個看起來認識五條悟的男人的話,他又退了些,抬頭,蒙著繃帶的眼睛這次很快對上了這人臉的方向,雖然還是看不見——

“您是來找五條老師的嗎——”

遠山曉假裝詢問,頓了幾秒,沒等到對面回答就自答接上。

“您是來找我的吧。”

遠山曉又退了些。“特意等在高專【帳】之外——我唯一可能出現不會立刻傳送離開的地方,在我出現後刻意隱藏氣息不至於馬上把我嚇跑,不知道為什麼被您碰到時我沒能使用術式,然後又是在我有些警惕時搬出五條老師——”

說著咄咄逼人的話,少年語氣仍然是平靜略帶怯弱的,腳也又後退了一步。

這個距離很好,他趁著剛剛說話拖延的時間測試了下,現在術式可以正常發動。

所以少年學著身前青年剛剛的話開口。“看樣子,您是五條老師的敵人吧。”

對面的男人剛剛一直沒開口,直到此刻才微妙地頓了會,笑道,“可能是摯友哦?”

少年就從善如流,“那就是先是摯友然後是敵人吧。”

遠山曉忍住想跑的慾望,諸多資訊在他腦袋裡交織,他得到的資訊反饋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多。

只是人類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理性暫且克服了那點恐懼。

理智在告訴他,面前只是個人類,他現在選擇摘下繃帶現在看清身前這個古怪的、但是確定是五條老師敵人的傢伙,獲得更多資訊更為重要。

於是少年的手慢慢伸到腦後,呼吸不自覺屏住探測著對面人的動向,一邊拆開繃帶,散發落下,一邊試圖表現得從容淡定地拖延時間。

“我想知道你對我的誤解從何而來?小朋友。”

遠山曉因為【小朋友】這個稱呼頓了下。

倒不是有什麼微妙的感覺,只是覺得——感覺很像那種在幕後運籌帷幄笑眯眯大反派會說的稱呼——不過對面應該是個人類吧,只是錯覺、錯覺。

“您說您是五條老師的朋友,見到我時的說法卻是【看樣子,你是悟的學生】而不是【看樣子,你就是悟新收的那個學生吧】。五條老師就那幾位學生,咒術界應該沒有不清楚他有哪些學生的,所以要感慨也只可能感慨五條老師新收的我。但是您沒有——作為五條老師的朋友卻不清楚五條老師最近新收學生的事嗎——還是一瞬潛意識想要隱瞞自己知道很多的事情,卻又想搬出五條老師來和我拉近心理距離,話沒組織得很順暢呢?先生?”

一圈繃帶落下。遠山曉微微仰了下頭,讓繃帶順著鼻樑滑落。

“您如果是五條老師的朋友,為什麼會在一開始做出讓我警惕的事呢——”

“我可是好好扶起了你哦?”

遠山曉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下,帶著其上鬆散的兩圈繃帶也鼓動了下,似乎有微妙的漣漪劃過少年面龐,冷冽的,像是嘲意,但是又很快順入內斂剋制的睫毛下。“您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最近有在好好訓練自己的動態感知能力的。”

“您是刻意收斂了氣息,刻意要【不嚇著我】地來接近我,我直到被您扶住,才發現身前有個人。”

“您身上有可以讓人無法施展術式的東西——”

是肯定句。

但是遠山曉實際上也是試探,他把尾音拉長了些,沒等到語音,便把拉長的尾音沉下轉為確定的聲音。

“您來得有點太巧合了。恰好在高專【帳】之外,偶遇了只會在高專門口停留一會兒就會立刻傳送離開實驗自己術式的我。”

“剛好在這個地方,是您天生不喜歡進入高專呢?還是您【不能】呢?”

“您很瞭解我。”

第二圈繃帶落下。繃帶每松一圈,他纏綁在一起的黑髮就會落下一點,細碎地落在那微微垂下的、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灰綠色眼眸前。

“這和您說的,【看樣子,你是悟的學生】這樣第一次認識我一樣的模樣不相符合。”

“您怎麼得到我的資訊的?是高專?還是京都校——因為真希同學他們也會把我的事發給京都校的朋友。”

最後一圈繃帶慢慢落下。拖延時間到這個時候,遠山曉一邊是用空間試探了下自己是有後路可以傳送走的,一邊也在思考怎麼從對面這個來者不善的傢伙身上獲得更多的資訊。

“......你可比我那些孩子有趣多了。”

“沒聽出來您英年早婚。”

錯覺嗎......總感覺這種語調這種發言也很大反派。

應該沒事吧。只是人類,有什麼可怕的。

“我倒有些喜歡你了。你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敏銳可和情報裡的不一樣哦。”

“謝謝喜歡但先別喜歡。”

“......說不定,你比五條悟更讓我感興趣。”

“謝謝興趣但先別感興趣。”

有點糟糕,怎麼感覺這種臺詞也很像那種大反派突然對主角團裡的一些人立的糟糕flag......

沒關係——反正是人類,他是不會怕的。

且看他——

繃帶全然落下。

遠山曉灰綠色的眼映著身前穿著袈裟的青年額頭那明顯非人的縫合線,一瞬好像嘴也被縫起來了。

現代社會里格格不入像邪教一樣的袈裟,頭上感覺可以開盒的縫合線,笑眯眯的狐狸眼,如果這是一本漫畫大概全世界都解說up都會指著這個角色說【這個b一定是幕後主使】那種。

而且雖然咒力、氣息、身體看起來都是人類——但是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那種渾身過電全身發麻的感覺幾乎是瞬間讓遠山曉確定了這傢伙肯定是非人種。

就好像以為自己在“真相只有一個”的片場,睜眼卻看到犯人原來是《咒怨》裡的boss。

遠山曉:......

這不是他的片場。

遠山曉背在身後的手指都已經絞得發白了,目光旁旁側飄移,魂已經沒了一半,但是怕被看出來害怕——自古在恐怖片裡直面Boss時一表現出害怕就意味著Bgm要響起來了然後喜提追擊大獎。故而遠山曉雖然三魂沒了七魄,但是還是一線理智支撐著他飄飄忽忽地答話。

“您看起來......的確不像英年早婚的模樣。”

上帝,他在說什麼。

“這是別人的身體嗎?”

......上帝,縫上他的嘴吧。

對面的青年似乎怔了怔,笑著的鳳眼全然睜開,映入面前少年蒼白的模樣。

......

“是、哦。”

【在這個世界,死後說不定身體也會被利用哦?】

【甚至靈魂也可能會被誰拿去煉化呢!】

遠山曉心臟和瞳孔同時一縮——

少年抿緊唇,絞緊的手指一根根攥緊成拳,然後少年回過頭,正視向對面那非人感極強的長髮青年。深吸一口氣,渾身肌肉繃緊,神色肅穆,做好心理準備後——

“沒想到五條老師居然有您這樣的朋友,他也不早介紹,讓我給誤會了。”

“哦對了您剛剛是在說什麼?您來高專是來找五條老師的吧。他現在就在——要不我幫您給他打個電話吧——”

“五條老師——等等等等,不用這麼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