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分開睡的。

梁棲月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倫敦中午時間。

商牧之不在家。

梁棲月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來做飯的阿姨。

對方看見她很明顯的愣了愣。

商牧之應該沒有跟她講過自己。

梁棲月也懶得說,只開口說了下自己想吃的東西。

阿姨也沒多問,給她做好飯後端到餐桌,打量她的眼神非常剋制,但梁棲月還是發現了。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梁棲月抬頭看對方。

“沒有沒有。”

阿姨有些尷尬,連連擺了下手,解釋說,

“只是我照顧先生四年了,還是第一次看見留宿的女客人。”

“是嗎?”

梁棲月倒是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為按照商牧之的需求,這四年他們分居兩地,他身邊應該有一些固定或者不太固定的伴侶。

阿姨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就繼續去忙活了。

梁棲月吃完飯回到房間,開啟行李箱,從裡面翻出衣服打算出門逛逛。

要找的那條裙子沒看見,行李箱被翻的有些亂,露出箱子底下的手機和身份證護照。

梁棲月看了眼門外,又下意識抬頭檢查了下房間有沒有監控,把手機拿出來。

其實她東西根本就沒有丟。

只是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她不知道怎麼解釋主動聯絡商牧之這件事。

畢竟結婚這四年來,他們除了每年在兩家家長面前裝裝之外,其餘時間見過的次數壓根也沒幾次,而且十次裡面有九次都是在履行夫妻義務。

——

倫敦的天氣不太好,霧濛濛的,梁棲月沒什麼閒逛的心思,出門直接按照手機導航的位置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場。

她答應要給姜影他們幾個帶禮物。

原本是打算用畢業旅行當藉口,如果需要還得她們幫忙自己做一下偽證。

結果商牧之根本沒多問,也不知道是相信她的話,還是壓根不在意。

進店的時候沒什麼客人,梁棲月看了幾款包,在群裡問姜影她們喜歡哪隻,要什麼顏色。

sale給端過來一杯檸檬水,讓她坐下休息。

梁棲月坐在邊上,低頭在手機上劃拉,準備開啟郵箱檢查一下之前投遞的簡歷有沒有結果。

她學的建築學,目前就業環境並不好,投遞簡歷的時候她也有意避開跟商梁兩家有關的幾家大廠,挑的都是幾家創業不久的新公司。

出國之前有一家已經面試過,hr說這周內就會給她發offer。

手機翻了翻,梁棲月才意識到自己帶出來的是是新手機,沒有郵箱。

“你跟商少爺是真的?”

“媒體都拍到了,還打算瞞著我們多久呢。”

隔壁的貴賓間裡有人在講話,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內容也傳進耳朵裡。

“沒有。”

“普通朋友吃個飯而已。”

“普通朋友吃飯要到倫敦來吃,你倆到底什麼時候的事?”

“真的沒事,記者亂講的。”

手機上姜影她們選好了款,照片發了過來。

梁棲月叫過來sale,把幾款包給她看。

後面貴賓間裡還在講話,梁棲月喝了口檸檬水,想著自己要不要開一下錄音錄下來。

或許可以當成是商牧之婚內出軌的證據。

跟岑婧說話的是她圈內的好閨蜜,前不久梁棲月還看過她一部電影,學校實驗室組織的。

一部翻拍的古早愛情片,姜影她們當時在邊上哭傻了,梁棲月卻在邊上無聊的睡著了。

電影結束後出來,姜影她們都在感慨回憶著初戀或前任。

梁棲月沒有加入話題,只是在當天晚上做了個決定。

她要結束跟商牧之這四年無愛的婚姻。

連看愛情電影都不會因為想到對方而流淚的婚姻。

但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晚上明明都提了,但居然就這樣翻過去篇了。

sale把包都裝起來,讓她結賬。

準備刷卡的時候梁棲月才忽然反應過來,新手機除了微信登入外什麼都沒繫結。

“不好意思。”

梁棲月尷尬的跟sale說了下道歉,在微信上找到商牧之,戳了戳他頭像。

兩個人的聊天框幾乎等於空白,上一次對話還是半個月前。

商牧之給她發的,畢業快樂。

商牧之:【怎麼了?】

這回訊息回的倒是挺快的。

梁棲月打字回過去,

七月:【我出來買東西,忘了帶錢。這兒能報你的名字嗎?】

商牧之:【在哪兒?我過來。】

貴賓間裡人還沒走,幾個sale正拿著衣服和幾款很火的包來回進出。

梁棲月往身後看了眼,

七月:【不了吧,有點尷尬。】

誰知道他跟岑婧是不是真有點什麼。

商牧之:【?】

梁棲月想了想,還是把地址發了過去。

商牧之到的很快,不到十分鐘。

梁棲月看見他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店裡的sale很明顯認識他,很殷勤的跟他打招呼。

商牧之走過來,掃了眼她邊上放著的還沒結賬的幾隻袋子,把卡遞給sale,問她,

“還要買什麼?”

梁棲月搖搖頭,

“不用了,你怎麼到的這麼快?”

七月份的倫敦,還是有些熱的。

商牧之還穿著西裝和白襯衫,頭髮也打理的很整齊,像是剛剛從什麼很重要的宴會上下來的。

“忙完了,剛開車準備回家。”

商牧之在她旁邊坐下,脫掉西裝外套,很自然地丟給她,伸手解開最上方的兩粒紐扣。

“牧之哥?”

身後貴賓間裡走出來個穿著湖綠色長裙明豔漂亮的女人,雖然叫的是商牧之,但視線卻落在梁棲月身上。

“好巧,你怎麼在這裡?”

岑婧笑著問,視線又落回梁棲月身上,

“這位是?”

梁棲月手上還端著剛才那杯檸檬水,商牧之的外套就丟在她膝蓋上,她早上出門只打算買個包,沒化妝,過肩的黑髮隨意的紮了個低馬尾,身上穿著件印著塞爾達圖案的白T恤和工裝褲。

看上去哪兒哪兒都不太像會跟商牧之一起出現的樣子。

“我太太。”

商牧之很自然地開口,順便伸手拿過樑棲月手上沒喝完的那杯檸檬水,仰頭喝了兩口,

“怎麼這麼冰?”

梁棲月視線看他,有點呆的樣子,開口說,

“本來就是冰的。”

“你不是不能喝冰的嗎?”

商牧之口吻隨意。

岑婧卻在邊上很明顯的已經完全怔住,好像是受到了什麼很巨大的衝擊一樣,過了好幾秒鐘才說話,

“你結婚了?”

商牧之一直以來對外都沒明確公佈過婚姻狀況,但他也才28歲,對於大部分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來說還很年輕,遠不到已婚的程度。

岑婧跟他認識以來也從來沒有看見過他表現出任何有太太的跡象,手指上也沒婚戒。

憑空忽然冒出來個太太,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跟他如此……

“嗯。”

商牧之把冰檸檬水放到一邊,抬頭看她,

“有什麼問題嗎?”

語氣口吻再平淡冷漠不過,好像跟岑婧的關係看起來也不像是記者報道的那樣熟。

梁棲月有點想走人,好在sale這會兒過來,還重新準備了一份明顯跟她那杯敷衍的檸檬水不太一樣的下午茶過來。

“換一杯熱紅茶。”

商牧之掃了眼餐盤上的雞尾酒,跟sale說話,

“把你們店新上的幾款包也拿過來給商太太看一眼。”

梁棲月被他的稱呼膈應了下,

“不用,我幫朋友買的。”

她拿起拿了塊曲奇餅放進嘴裡,覺得自己容易防尷尬的毛病好像又犯了。

商牧之沒管,依舊讓sale過去拿包。

岑婧還站在邊上,如果說兩分鐘前她還有所懷疑的話,這會兒已經沒有任何再懷疑的理由了。

商牧之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如此耐心過。

她神色微微有些異樣,但很快調整過來,開口道,

“牧之哥,那我先過去了,”又主動笑著跟梁棲月講話,“嫂子,回國有機會一起逛街。”

“……”

梁棲月沒說話,只咬掉手上的曲奇餅,看了眼邊上的商牧之。

岑婧離開,回到後面的包廂。

“你是不是對人家太冷酷了點?”

梁棲月小聲說話,隔著一堵牆後面能聽見。

商牧之神色平淡,

“我應該熱情?”

梁棲月抿了下唇,想了想,

“不知道,但你不是人家熱戀中的未婚夫嗎。”

記者那樣說的。

“梁棲月。”

商牧之眯起眼睛,盯著她看。

他很少這樣叫她全名,每次叫她全名的時候都是有些兇、很嚴肅的時候。

梁棲月以前怕他,現在也同樣有點怕他。

她於是不再說話,低頭在自己的手機上亂按了一下。

最終梁棲月還是選了兩款新包,又買了不少衣服。

商牧之好像很嫌棄她身上的T恤,讓sale把店裡的幾款女士成衣都給她試了一遍。

梁棲月不太喜歡,試衣服的時候甚至都沒怎麼看鏡子,都是商牧之在幫忙挑,買了幾件她也不清楚,反正她還是更喜歡自己的T恤。

從店裡離開的時候東西有些多,他們沒有拿,sale說晚上會送過去。

車停在地下車場。

梁棲月走過去的時候下意識的想上後座,但沒拉動,只能乖乖上副駕。

商牧之低頭看了眼她肩膀上的安全帶,開口問她,

“你什麼時候回國?”

梁棲月系安全帶的動作很慢,像是故意在拖延時間一樣,

“還沒訂機票呢,”

她頓了頓,又想到,“而且我護照還沒補辦。”

商牧之單手打著方向盤把車開出去,沒有戳穿她自己剛才過來之前回家了,看見了她沒合上的行李箱,原本是想幫忙關一下,結果一開啟就看見了露在外面的護照和手機。

車開到外面的街道,正好傍晚,有夕陽從車窗外面透進來。

梁棲月想到自己這次過來堅決的目的,又一次問,

“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離婚?”

街道外面有人在賣花,擋著路有些擁擠。

商牧之好像沒有聽見她說的話一樣。

梁棲月忽然有點生氣,側頭看他,

“你怎麼這樣啊。”

明明是生氣的話,但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我怎樣?”

商牧之轉過頭看她,語氣平靜地反問。

“你……”

梁棲月有點說不出話來了,只抿著唇,像在走神一樣的盯著商牧之看。

她長得很漂亮,偏冷感的五官輪廓,本科和研究生期間都是院裡很出名的冷美人。

但每次在面對商牧之的時候,梁棲月總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十年前剛剛被梁家人領回家,只會用不講話和麵無表情來掩飾自己慌張害怕的內心的小女孩。

“你不是說,等我畢業了,就可以跟我離婚嗎?”

梁棲月還是開口了,語氣聽起來有點可憐,好像商牧之不同意跟她離婚顯得十分的罪無可赦一樣。

不過商牧之並不吃她這一套,只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甚至還點了下頭,視線看著前面的路況,坦然地說,

“嗯,可是我現在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