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的狀態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時,安茜才悠悠轉醒。

她一睜開眼,就看到開門進來的阿修斯,先是一愣,眼中是止不住的疑惑和驚訝:“阿修斯?你…怎麼在這兒?這是哪?”

阿修斯聞言手頓了一下,扭頭打量了安茜一番,眼底閃過疑惑,但沒有多問,仍是按照之前的回答再次回道:“這裡是納斯水潭,精靈的居住地。”

“精靈的居住地?”安茜看起來很驚訝,四處張望了一下,“我們怎麼到你的故鄉來了?我們不是在討伐魔王的路途上嗎……?”

“魔王已經死了。”阿修斯冷淡地應對著,視線卻一刻也沒離開面前被他綁來的人身上。

“死了?”

安茜重複著阿修斯的話,扭頭看向窗外。

在看到窗外風景的一剎那,驀地呆住了,直愣愣地盯著片刻,跟著又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額頭,發出悲鳴。

聲音中的痛意不像作假。

阿修斯立即放下手裡的東西,移到安茜身邊,俯身握住她的肩旁詢問:“怎麼了?”

安茜捂著腦袋沒有回應,緩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的記憶好像…好像有些偏差……”

阿修斯沉默地盯著安茜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那你現在的記憶處於什麼時期。”

“我記得我應該還在旅途中才對,沒想到醒來卻發現是在你們精靈居住的地方,對了,我們為什麼會來這兒?”

安茜抬頭望向阿修斯,眼中是沒有遮掩的疑惑。

“我們有婚約,兩天後就會舉行婚禮。”

阿修斯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

“婚約?”

聽到這個詞,安茜臉一下紅了,羞澀地低下頭,講話結結巴巴:“我、我還以為你不太喜歡我……沒想到都已經有婚約了……”

阿修斯沒有回答,他注視著安茜發白的嘴唇,還有額頭上凝出的冷汗,這些都證明著安茜剛才的痛苦是真實所感。

她或許沒有說謊,她是真的不明原因地出現了記憶錯亂。

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們已經兩年沒見了,而兩年足夠發生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阿修斯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安茜的臉頰。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安茜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

他以前十分厭惡她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那讓他感覺到不純潔的慾望以及擅自對他產生的幻想。

充斥著躁動慾念的目光是喜愛寧靜的精靈族最厭惡的東西。

可是在徹底遠離這樣的目光之後,他卻又不受控制地頻頻想起。

或許是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或者是在日光初現的清晨,有或者只是在和他人平常到不行的一次對話中。

他開始回憶。

回憶她的目光所真正帶給他的一切。

是從不越界的關心,是耗盡心力的理解,以及生澀動人的愛意。

他想自己錯了,他以為她帶著目的和貪慾來接近自己,然而事實卻是他先用惡意的方式去揣測她。

不過為時已晚,再次遇見她時,她的眼中早就沒了對他的傾慕,甚至如同面對陌生人一般警惕,對著他拔出了劍。

在其他種族看來,精靈族無慾無望,將感情看得很淡。

但事實並非如此,甚至精靈們自己也不知道,沒有哪種種族比精靈們更偏執。

他們一直以來壓抑的感情若得到釋放,便是無止境的深淵,就算再怎麼填補依舊覺得不夠。

然而當阿修斯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時,她卻已經將其拋之腦後。

悔意和不甘在不斷的回憶中交織瀰漫,愛意也因此變得扭曲。

他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將她束縛在自己身邊,盼求著、渴望著她的目光能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不過他清楚地知道,當他這麼做了以後,他們的關係就再也不會恢復,只會破裂得更嚴重。

但是現在,或許有了新的轉機。

記憶錯亂。

只要他想辦法讓安茜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一切都未發生前,那麼,她也會像從前一樣對他……

“阿修斯,你…沒事吧?”

見阿修斯長時間沒有再說話,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在一旁的安茜想要伸手拽一下他的衣角讓他回神。

但她一動胳膊,反而帶動起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安茜扭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不由地一驚:“我的手腕上怎麼會有副手銬?”

她訝異的叫聲喚回了阿修斯的注意力。

阿修斯的視線先是落在了反射著銀光的手銬上,又收回,看向安茜忍住驚慌和困惑的臉。

思考了短短几秒,阿修斯上前一步,將隨身攜帶的鑰匙拿出,插進鎖孔,一轉,解開了手銬。

手銬“咔噠”一聲落下。

安茜試著扭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手腕,同時發問:“為什麼我手上會有這個東西?”

“來的路上你吃了有毒的蘑菇,出現幻覺,為了避免你到處亂跑,才把你鎖在這裡。”阿修斯的謊話說來就來。

安茜點點頭表示認可,接著沒了動靜,兩人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安茜又開口問道:“既然我們要結婚,以後我也會住在這裡,你能不能…帶我到處去看看?”

安茜問得小心翼翼,這是她當年在阿修斯面前常表現出的模樣。

“好。”阿修斯一口應下,但又話鋒一轉,“等到日落的時候我會帶你出去,現在我還有些事要去完成。”

“嗯。”安茜沒有糾纏,老實地坐在床邊。

阿修斯抬了抬手,又輕撫了一下安茜的臉。

安茜露出害羞的神情,她朝著阿修斯揮揮手,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

但在阿修斯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時,安茜原本羞答答扭扭捏捏的模樣頓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