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昭怔怔地搖了搖頭說道:“娘,我,我沒事了......”

這時,沈三著急忙慌地撩開營帳門簾,將軍醫給推了進來。

泛白鬍鬚上還沾著湯汁的王軍醫匆匆被拽過來時,整個人還一副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直到他看見甦醒的陳昭昭,這才明白沈三在急什麼了。

“我說沈校尉啊,這都醒了你還擔心什麼呢?我飯都沒吃完啊……”

這王軍醫嘴上埋怨著沈三,手卻已放下了藥箱,盡職盡責地要給陳昭昭把脈。

段清茉抹乾眼淚,哽塞的聲音裡充滿歉疚:“麻煩王軍醫您跑這一趟了……”

“不麻煩,不麻煩。王軍醫,您那殘羹剩飯就別吃了,我這兒有半隻熱乎的烤雞,您一會兒拿回去吃就是!”沈三也討好地說道,“先快看看這陳姑娘怎麼樣了吧……”

“哼,還算你小子有點良心。”王軍醫一隻手握著帕子擦了擦嘴,另一隻手細細給陳昭昭把脈起來,“嗯……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近來不要受冷受風,再喝上兩日藥定能痊癒。”

段清茉聽到這話頓時轉悲為喜。

她下意識地就摸向腰間想要掏出些銀錢,一會兒送王軍醫離開時好好感謝他。

可是掌心摸了個空。

段清茉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的銀錢都被山匪搜刮走了。

她的神情一僵,只能動了動嘴唇說道:

“王軍醫您的大恩大德,奴家與女兒定會此生銘記的……”

“不用謝我,既然鎮北軍救了你們,我自然是要照顧好你們的。”王軍醫不在乎地說道,他又留下了將包藥後就準備離開。

段清茉本也想起身送王軍醫離開,卻被沈三攔下了。

“你快照顧好昭昭吧,她這會兒醒來只怕最念著的就是你這個孃親了。”

青年低聲說道。

那一雙赤忱乾淨的眼眸善解人意,當真是為段清茉全心全意地考量。

“還多謝沈校尉了。”段清茉感激道。

她俯身柔柔地朝他行了個禮,然後又去為陳昭昭打水擦臉,洗漱一番。

沈三雖不知段清茉的身世,但瞧見她這舉手投足間的優雅禮數和溫雅氣度,估摸著她從前應當也是大戶人家的正經小姐。

還真是可惜。

沈三感嘆一句後,這才將王軍醫送出了營帳。

“王爺可說了,待積雪融化就要快馬加鞭地回京,這些難民可是帶不了的,你這位段娘子如何是好?”

王軍醫剝開烤雞外面包裹的油紙,這才發現沈三挑著送給段清茉的都是烤得最嫩的一隻。

嘖,瞧這猴急樣兒。

“別胡說,段娘子也是要上京尋親的......”沈三咳嗽了幾聲說道,語氣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這時,又有一騎馬而來的魁梧男人朝著沈三和王軍醫賓士而來,揚起的馬蹄掀起一陣塵灰。

“參見曾將軍!”沈三和王軍醫看見來者是誰後,連忙行禮道。

“籲,你們二人怎麼湊到一起去了?王軍醫,王爺可是喚你過去呢。”被喚做曾將軍的男人聲音中氣十足,如雷貫耳。

王軍醫拍了拍大腿罵道“不好”。

沈三急吼吼地把他揪過來,他倒是忘了自己還要給小世子請平安脈了!

——

中軍帳內。

放於正中央上的火盆炭火噼裡啪啦燒得正旺。

旁邊另有一長方木桌,上面鋪著洛州境域的地圖。

一身形高大、眉眼冷峻的男人站立桌前正凝視著那羊皮卷,身邊另有一方臉屬下正在說話:

“王爺,您派去臨州的人傳來訊息了。”

“這陳家雖並沒受到黃景之亂的影響,但那陳知州卻在天祿三十六年因貪汙糧草之事被判了滿門斬首,家財散盡才保住全家性命。”

“此後好像便搬離了臨州,若是想尋得蹤跡只怕還需要些時日......”

屬下靳沙恭敬地說道。

男人聽了這話,鋒利如山仞般的長眉微微蹙起,似是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這時,曾將軍帶著王軍醫和沈三匆匆趕到,一進營帳王軍醫就下跪道歉:“還請王爺贖罪,小的來晚了......”

他口中的王爺,正是平定黃景叛亂的鎮北王靳詢。

“卑職有錯,還請王爺贖罪!前些日子王爺救下的難民之中有卑職的故人,恰好這故人也生了病,卑職不知王軍醫要為小世子請脈,心急之下才將王軍醫帶走耽誤了時辰......”沈三開口道,把過錯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三這小子哪裡是心疼故人,分明是見那婦人生了憐香惜玉之心呀!”曾將軍打趣道,一句話拆穿了沈三的謊言。

天下已經基本太平,這次他們這些人回京乃都是要論功行賞的。

這沈三出身不錯,武藝上佳,又為靳詢擋過一箭。

況且如今誰人不知,這龍椅上坐著的是新帝,但真正掌握天下大權的,卻是鎮北王。

抱上這麼好的大腿,饒是年過四十的曾將軍都不禁感慨這小子的好運。

沈三被曾將軍說得害臊,生怕靳詢因為他的昏頭而不悅。

但靳詢只是揮了揮手,狹長的丹鳳眼中只有不在意的冷漠:“無事,你且去尋盛澤便是。”

沈三這幾日都圍著一容貌漂亮的婦人打轉他也是知道的。

不過靳詢沒想到這沈三竟是個這般好美色之人。

見靳詢沒有怪罪下來,沈三連忙鬆了一口氣,與王軍醫出了營帳一同去尋靳盛澤。

待二人走後,曾將軍摸了摸腰間的佩劍道:

“不過說來,那婦人末將還覺得有幾分眼熟......就好似在哪兒見過似的......”

“你何時也成了這等貪圖美色之人?”靳詢的手指掠過地圖上的宣平關道,“紅顏禍水,遠之則安;情慾傷身,節制為要。”

“誒,王爺!這話要是讓末將家中的悍妻知曉了,末將恐怕是有得受了!”曾將軍連忙斂了神色說道,他可不敢生出什麼沾花惹草的心思。

“通知下去,明日用過午膳後起程,不可耽誤片刻。”靳詢道。

“是!”曾將軍道,板著臉出去下達命令。

而等曾將軍夜裡才想起來那位沈三圍著轉的段娘子,好像生得跟鎮北王上次殺敵重傷時手中攥著的一幅女子小像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