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溫孤文卯自然不知是何意。

常風講道“他當年同我說過一番話。”

「無須作疑,若是還有不解,日後便去咒靈國講課,自然有一日能出來一個讓你想明白的人」

“我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自出世便一直被委以重任,一切都湊巧得過分,好在現在想得明白。

只是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棋手」到底是誰?

“您能同我講講那人的樣貌嗎?”

常風略感抱歉地搖了搖頭,道“那位披衫戴笠,還有一幅「鬼面」,在當時也掀起來了不小的浪花,但是卻沒有一人知曉其名,也沒有一人可言其面。”

“您能跟我詳細說說嗎?”

“不成問題。”常風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同文卯好生講了講這人的所作所為……

此人出世即驚世,十三歲破境,連度三十六道天劫,直登連理枝之境,入世便是仙人之姿。

此等壯舉,前無古人而後無來者矣。

當時那方天地血劫異象遠遠勝過了霍亂天下與縱橫天下的兩位「天下領主」,破境便得道「空間法則」大成之上,三十六道天劫未傷其分毫。

經歷過那個時候的人都記得那一日,法則之力卷碎天地,大道炁蘊威懾整片天下,妖詭之處都沒能倖免。

我依舊記得那天穹之上同時顯現九血日、九血月,「雷息」之炁漫天飛舞,妖詭一方的天上都鑿下雷劫。

無一不指向此人,稱「天地問道」

一幅孩童之軀卻如天人臨凡,觀蒼生似觀螻蟻。

只可惜他出身「大僵」一脈,又引如此異象,自然是無人放心,所以便有了當年的「十萬修士興師問罪」

結果不盡人意,那人就屹立在原地,一絲炁蘊都沒外露,一句威脅的話都沒說,可偏偏無一人敢上前,他氣定神閒地聽了幾句苦罵便走了。

依我說,這人的氣度也實在難得,後來也見了分曉,的確如此。

他從未找過這番苦罵的後賬,後來還在邊境出手震邊關,一幅棺槨壓下四名僵祖齊現身。

常青子曾言此人有九分新任「僵首」之姿。

此稱「邊關浮僵」

自此又銷聲匿跡不久,直到當時的「鎮獄領主」隕落不過片刻,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段,「道果」落入其手,然更為駭人的是他對「鎮獄法則」的把控勝過每一任,甚至超越了對「空間法則」的領悟。

也是萬萬年來唯二的雙重法則加身,唯一的雙重法則領主。

能在一道法則中稱「領主」之境已是不可多得的鳳毛麟角,可他得道雙法則領主。

自這次過後,他常年遊歷在外,天下人都記得自己曾見過他的模樣,可他那時戴上了一幅「鬼面」,眾人腦海裡的印象也相繼消失。

有傳聞,說是他又悟了一道新法則加身,不過也無從可證。

之後又陸續傳出這人的傳聞——戰平僵首並鎮壓大僵祖脈之中、兵解屍祖夏桀、斬道屍祖蚩尤、問道長生帝君……

天下修士不敢想的事全被他做成了。

“問道長生帝君?這傅慎還有什麼驚駭之處嗎?”溫孤文卯全然不解,縱使這人再能活,比著戰僵首、斬屍祖也應是小巫見大巫,為何還能入傳聞之中?

常風一眼便看穿他的疑慮,耐下心來解釋道……

這長生客乃是天地齊壽的大才,莫不說自成法則,單是他破萬萬歲天劫都是世間奇景。

加上他老是自言寂寞,能與之交談者也就一手之數,而且他是出了名的不愛幼。

雖然這麼說確實有些嚼人舌根,可是他還真是一點兒瞧不上小輩,卻偏偏對這人作禮相待。

二人就在那「長生谷」上對談了十年之久,自成了交心的好友,長生帝君也就出面為他作了保,沒人再揪著那異象與出身不放了。

其實說來也無差,早就沒人敢揪著不放了,只是長生帝君這一番作為讓雙方都體面地下了臺而已。

再後來就是他同天下人直言自己已悟道「冥府」手法,邊境又一戰,取下了當時妖族的「極意領主」,即妖族的族長之命。

而且,僅七招定下勝負。

他自言是前六招讓妖族的人不至於自暴自棄,最後一式出手之時,邊境天穹崩碎。

片刻,天穹再現,二人分出勝負,那「極意領主」只剩一顆連著脊骨的頭顱在他手中握著。

自這以後,便有了「冥府判官」之稱,那道邊境關隘也有七萬年不再有妖詭的人站陣。

此番作為,按理說應是最為可動天下修士,可偏不知是否天妒英才,居然在這時隕落,起先還無人相信,可「天道七法」中的「鎮獄法則」與「空間法則」相繼升起濁炁,也就落實了。

為保邊境仍舊平安,他隕落的訊息全面封鎖,知曉的人卻是越來越多,終究紙包不住火,傳入了妖詭一脈耳中,又開始了新的爭紛……

比較有趣的是不知道在哪裡傳出了他是假意隕落,實則等待時機攬天下入手的揣測。

常風苦悶一笑,道“人心就是這般多變,聖人何苦佑衛天下啊……”他自當嘆息不已……

溫孤文卯並沒有這面苦大仇深,只是有許多話語琢磨不透,如何都想不明白,問道“天道七法到底是什麼?我之前也聽人提起過,到底什麼意思?”

“法則之力本為天道炁蘊,其中最盛有七道,先後為鎮獄、時間、空間、吞噬、因果、霸道、縱橫,共曰「天道七法」”常風如實相告。

溫孤文卯聞言有幾分不可置信,問道“鎮獄為首?”

常風點頭肯定,道“原本是沒有這順序的,都是出自那位大才之口。”

「時、空相當,鎮獄為王」

並不淺顯,倒也談不上多深奧,文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那您所說的領主又是什麼?這天下領主和法則領主又是什麼意思?”

“這就說來話長了……”常風呼了口氣,接下來又是一番口水戰……

這法則之力雖屬天道炁蘊,但也仍有進階之分,不過也要看執掌者本身的能力。

其進階為「得道」——「小成」——「進道」——「大成」——「大成之上」——「大道」——「法則領主」

法則領主便意味著這人已在此道登峰造極,順帶提一嘴,大成者便可開宗立派了。

至於天下領主嘛……

集齊天道七法所有領主,為首者稱「天下領主」,霍亂天下的樊逆即「霸道領主」,而縱橫天下的古劍則是「縱橫領主」

只是這一步險棋過於難成,如今也只有這兩位成道,按理說,當年那位也可以,畢竟一人便執掌了兩道法則領主。

文卯暗自盤算著,自己同為兩道法則加身,執掌著「鎮獄」和「吞噬」,也是巧,姜文那人的「因果」居然也在其中……

“您剛才說過他是唯一的雙重法則領主,卻是唯二的雙重法則加身,還有誰是嗎?”

常風抬眉瞟了一眼,語調輕佻道“你不就是?”他仍舊笑對著文卯,早就看穿,不過未有故意點破,偏是讓他自己問出來了。

右邊的長廊陸續走出人來,都在衝著常風問好,文卯也仰過身去瞅了幾眼,盡是些不入流的修士,洞觀之境都沒有。

他回身之際,二人四目相對,只覺渾身一顫,常風又揚了揚眉,道“君子言,交人,與心、與實。”

話不投機卻投緣,文卯自知理虧,如實告知了自己執掌「鎮獄」與「吞噬」兩道法則,又問道“我這吞噬法則便是奪人道果來的,但是鎮獄法則是我自己悟的,我還想問一下,這有什麼不同?”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常風未計較這瑣碎小事,道“要說不同也算不得,只是兩種方式罷了,奪道自然是需要取其道果,自己悟出來的自然也用不到他人的道果。”

“我還能繼續問嗎?”常風這般同自己講了許多,自己卻有意隱瞞,再問下去,真有些許羞愧了……

常風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異常的怪,自己肩上的力道很重,可他已撤下了手,文卯再使天人洞觀,一股濃厚的法則之力可比「鎮獄」

“您這是……時間?領主?”至此,文卯才意識到眼前之人的境界根本看不透,忙著詢問這些事情,竟都沒注意到?!

常風抱膀點了點頭,道“可問,知無不言。”

“謝謝。”溫孤文卯恭敬地起身,正對著他深鞠了一躬,拱著手倒回了位置上才直起身來,問道“您剛提到的「天道七法」升起「濁炁」,這又是什麼意思?”

“嗐!”常風沉重而又打趣地嘆了口氣,同他講道“當年樊逆弄出來的霍亂天下攪動風雲根基,雖說談不上大災大難,也算得上民不聊生,加上古劍又一次湊齊縱橫天下,誰也不敢再疏忽。

故而每方勢力在這七位法則領主的身上各自取了些許天道炁蘊,用以察覺每一任的現世與否,若是「濁炁」便是無人執掌,若是「明炁」則相反。

倘若七法同生「明炁」,各方勢力就都會對其進行警戒。

必要時刻,合力滅之。”

倒是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溫孤文卯暗自消化下這繁雜的情報也需要些時日,他又察言觀色一番,道出最後一個疑慮。

「常青子是什麼時候隕落的」

終聞此問,常風再衝他一笑,繼而又是四目相對,兩幅眸子一個模樣,皆是「天人洞觀」

“您……”

“他說我有些天分,便把這法教給我了。”常風先答疑了一問,又道,“並非隕落,而是主動化道。”

「長生谷」——風動葉落,「唦唦」之樂響奏,頗有幾分撫心平。

傅慎風塵僕僕而回,見那花貓出奇地等著自己,拍了幾下身上的塵灰,迎出手輕喚了幾聲,小花貓一下就撲到了他懷中。

“不是告訴你不要亂跑了嗎?遇到壞人怎麼辦啊?”他聲調嚶呀似孩童般同它交流,手下輕揉著它的頭頂。

小花貓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面龐,從懷中跳下,瞻前顧後地把傅慎帶到了那張桌案旁邊。

刻勁之滄桑穩顯,那「冥」字格外的入眼,傅慎怔在了原地,他自知這人是誰。

人走茶涼,他又瞄了一眼,杯盞之中茶水溢位,送客之意。

這「長生谷」本就是傅慎本命「帝寶」化作,一行一止絕無人可規避,偏唯獨這位老友。

來而無影去而無蹤,於此處恍若行無人之境。

他端起這杯茶水飲下,略有苦澀之味……

“主動化道?”

常風直言道“問我也不知曉,他道長青年歲與傅慎不分伯仲。更是稱作「帝下元聖」,同境無敵,跨境可殺。他的化道也是個不小的事柄,只是那位的事情太過耀眼,被蓋過了而已。”

回想起常青子當時那般主動授業,也真有幾分不對勁。

文卯起身再作了個揖,問道“我明日來聽您傳道,可以嗎?”

“當然。”

常風起身又往門口一迎,便把他送了出去……

不知不覺,竟已聊至這般晚時,一路真如那姑奶奶所言,各房各屋都走出來了不少的子民,行動笨重遲緩,所剩意識並不多了。

他找了棵樹靠著坐下,天色昏黑,無人相伴,最撥人心,師父與師孃的面孔似在晚空出現。

文卯伸出手,好像觸控了一寸晚空,失神之際,一隻軟嫩的手握住了自己,“怎麼不回來啊?”李思夢翹著腿坐到了一旁的石墩上。

“等我回去睡呢?”

“想得美。”李思夢變了個人似的給他捋了捋耷拉到面前的頭髮,道“有沒有什麼打算?”

文卯也弄不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了,只是說著“先去聽聽課吧……感覺挺高深的。”

“我可以求你件事嗎?”

“不……”文卯搖了搖頭。

這個答覆出乎意料,李思夢有些發愣,輕聲道“不可以嗎……好吧……”

“我說不對。”文卯說道,“變化太大了。不對。你知道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