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飯看起來沒怎麼動過,只少了一小片,從缺的這邊可以判斷出來,鄭翩躚是有吃過的,周義對她吃東西的習慣還是記得比較清楚的,她吃東西很規矩,喜歡從一個方向吃,速度慢,很小口。

當年他還調侃過她,是不是小時候家族裡專門有老師教她餐桌禮儀,她的家教和修養,是周義接觸過的女人裡最突出的一個,若不是接觸過榮悅在先,他或許會因為她對港城的大家族產生刻板印象,以為他們都和她一樣注重這方面的禮儀。

周義現在總是很容易就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就像那句話說的,人眼下過得不如意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懷念過去,這句話放在此時的他身上再合適不過。

周義解釋完自己來倒水這句話以後,鄭翩躚並未理會他,低頭繼續吃起了飯。

周義趁著倒水的時候,偷偷回頭,正好看見她將一小勺炒飯送到了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

看到這一幕,周義的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為了不讓鄭翩躚懷疑,周義倒完水就出去了,並沒有在這邊逗留太久。

周義端著水放到了茶几上,在三三身邊坐了下來,屁股剛挨著沙發,一旁的三三便抓住他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媽媽有吃嗎?”

周義點點頭,“嗯,我看到了。”

三三露出了放心的表情,“還好沒有告訴她是你做的。”

周義:“……”

炒飯的確是他做的,在三三收到鄭翩躚回家的訊息之後,周義便回到廚房忙活了。

至於不告訴鄭翩躚的這個主意,是三三想的,她有理有據地分析說,鄭翩躚現在很討厭他,就算他做飯再好吃,她都不會碰的,所以,想要她吃,就得告訴她,炒飯是阿姨做的。

周義想想也覺得挺有道理的,他原意是不想再“騙”鄭翩躚的,但三三又說,這不算“騙”,因為這件事情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於是最後週一被說服了。

三三這麼做,倒不是為了撮合鄭翩躚和周義,她只是覺得,周義做的炒飯真的很好吃,希望媽媽也能嘗一嘗。

——

因為吃飯的時候一直在思考,鄭翩躚這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

早晨就簡單對付了一下,一個上午沒吃,她難得胃口好,吃完了一盤炒飯。

鄭翩躚從餐廳回到客廳的時候,周義正在和三三一起搭著樂高聊天,兩人看起來十分融洽。

“媽媽,你吃完啦。”三三的看到鄭翩躚,馬上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去拉她的手,“你吃得怎麼樣呀?”

“嗯,挺好的。”鄭翩躚回答。

“媽媽,你明天還去忙嗎?”三三問。

鄭翩躚搖搖頭,“明天帶你去買一些開學用的東西。”

三三:“好耶好耶。”

周義嘗試想要融入這個話題,但話到了嘴邊,最後還是嚥了下去——還是一步一步來吧,眼下鄭翩躚願意讓他見三三,已經是很仁慈了,他不該得寸進尺。

三三因為之前的事情,非常在意鄭翩躚的情緒,她出來之後,三三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同她說話,周義自然而然地成了被忽略的那個。

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很贊同三三的選擇,只有這樣才能讓鄭翩躚有安全感。

大約四點鐘的時候,鄭凜敘回來了。

鄭翩躚做決定之前就告知過鄭凜敘,因此,鄭凜敘在家看到周義的時候,並不覺得意外。

鄭凜敘掃過周義,微微頷首算作打招呼,雖不熱絡,但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不容易。

隨後,他便看向了鄭翩躚:“怎麼樣,順利麼?”

鄭翩躚點點頭,“還好,晚點聊。”

她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兩個成年人都能聽懂——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談論這個話題,怕誰聽到,不言而喻。

“鄭總。”沉默片刻後,周義主動開口叫了鄭凜敘,“我們聊聊?”

——

周義跟鄭凜敘來到了別墅頂層的露臺。

三層露臺的陽光很充足,周義和鄭凜敘在木桌前坐了下來。

鄭凜敘:“找我有事?”

周義:“我有點兒擔心她。”

他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她是為了三三考慮才妥協的,早晨她單獨跟我談話的時候,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

回想起鄭翩躚說“我會殺了你”那句話時的狀態,周義一陣發毛。

不是怕她真的殺他,更多的是怕她在強烈的情緒壓抑之下,抑鬱症復發。

鄭凜敘冷冷地回了他四個字:“拜你所賜。”

周義:“……她是不是復發了?”

“你現在對她的影響力沒有那麼大,不必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鄭凜敘這次很不給面子地糾正了他的說法,“她只是作為一個母親,擔心失去孩子的愛而已。”

“很顯然,在給她安全感這一點上,三三比當初的你做得到位。”

鄭凜敘說的是實話,周義無法反駁。

偏愛就是可以給人提供安全感的,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如何提供安全感,他甚至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只是當初沒有給她而已。

現在他要給的時候,鄭翩躚已經不需要了。

周義被鄭凜敘弄得半晌都接不上話來,鄭凜敘也沒有過多刁難他,只是說:“心思放在三三身上就行了,不要騷擾她,你們不可能了。”

鄭凜敘這話說得很平和,和多年前那種護犢子的警告完全不一樣,以前鄭凜敘要求他離鄭翩躚遠一點兒,態度雖然很強硬,但背後卻帶著濃濃的擔憂,因為鄭翩躚那個時候對他死心塌地。

現在鄭凜敘可以用如此淡然的態度說出這種話,是因為鄭翩躚也已經不在意他了,更不會像過去一樣,為了和他在一起,跟鄭凜敘對著幹。

如今再回憶起當初鄭翩躚和鄭凜敘據理力爭的場景,周義自嘲地笑了起來。

鄭凜敘看到他的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我一直覺得,我是個不會後悔的人,”笑過之後,周義開口,“人真是不能把話說太滿。”

“你們一開始就不合適。”鄭凜敘一針見血,“翩躚和你從本質上就不是一類人,強行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我知道你一定沒想過跟她有結果,她可能也是這麼和你說的,但那些話,也只是她自我催眠的一些說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