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蛟山。

東南面的那處隱蔽的山洞中。

李辰安很是驚詫的看著小武扛回來的這個姑娘。

他認識。

她叫劍舞,在廣陵城的時候時刻跟隨在鍾離若水的身邊,是鍾離若水的貼身保鏢。

而此刻收斂了心神的蕭包子也走了過來,一瞧,也是一怔。

她的大弟子!

小武咿咿呀呀,拿起了石頭上的筆,取了一張紙,寫道:

“奸細!”

李辰安接過筆,寫道:“不是,她是若水的保鏢!”

蕭包子從李辰安的手裡接過了筆,寫道:“我的弟子!”

小武一怔,不好意思的一笑,撓了撓腦袋,寫道:“那我去解開她的穴道。”

劍舞醒來,睜開眼就看見了師傅的那張若仙子一般的臉。

她忽的又看了看一旁的李辰安,心生怪異,師傅怎麼會和李辰安呆在了一塊?

莫非剛才聽見的那聲音就是師傅和李辰安在、在……

師傅這是要截了若水小姐的胡?

一邊是對自己極為信任情同姐妹的鐘離若水。

一邊是沒有傳授自己功夫,還要吃自己種的麥子的師傅。

我這該向著誰?

“你發什麼呆?”

蕭包子看著劍舞左右遊離的視線很是驚訝的問了一句。

劍舞嚥了一口唾沫,心想我發什麼呆莫非你不知道麼?

“啊……師傅……你怎麼來這裡了?”

“還不是來看看你們,正好遇見了他,他說你們在山裡,於是為師就跟著來了……倒是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劍舞沉吟片刻,將來這裡的緣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而後,她便看見師傅向洞口走去。

師傅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

原本師傅走路的姿勢就很奇怪,但和現在有著明顯的區別。

她走的有些彆扭!

以往的那種弱柳扶風極有韻律很是流暢,給人以賞心悅目之感。

可這時候她邁出的每一步居然有著小小的卡頓,受傷不輕啊!

劍舞心裡已篤定,師傅她……果然不愧是師傅!

好吧,這件事得埋在心底。

只是李辰安這傢伙,你對得起若水小姐麼?!

這事還不能給若水小姐去說!

手心手背都是肉,憋得有些難受。

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李辰安哪裡知道劍舞腦子裡有那麼多的戲。

他在知道井浪說的那群姑娘就是四公主帶進來的人之後,他就皺起了眉頭。

思量片刻,自己似乎從未曾見過這個四公主,她完全沒有理由來冒險幫自己。

劍舞說那個四公主帶來的是麗鏡司的人,麗鏡司的那個俊俏公公倒是有過數面之緣。

再加之劍舞是跟著她同來的,李辰安便以為這是鍾離若水的主意。

“你現在去告訴四公主殿下,叫她明兒個一早拔營,帶著所有人就在林間穿行!”

“記住,不要靠近斷腸谷,也不要去鷹嘴崖!”

劍舞一怔,“我們要做些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就大張旗鼓的走就行!”

“甚至你們高興還可以放聲歌唱,打獵當然也行,就當是來郊遊。”

“……為啥?”

“不為啥,你照我說的去告訴四公主就行,我唯一要強調的一點就是,千萬不能進入斷腸谷!”

“……哦,那我這就回營。”

“好!”

劍舞摸了摸後腦勺,看了看小武,轉身走出了洞口,便看見正望著漆黑的夜發呆的師傅。

師傅這是在回味呢……還是在後悔?

“師傅!”

“嗯,劍舞啊,陪師傅聊聊天。”

劍舞一怔,心想莫非師傅還要和自己說點心得體會?

於是她坐在了蕭包子的身邊,便聽蕭包子又說道:

“你是最早出晚溪齋的。”

“為師想問你一句,而今你覺得是外面的世界好呢……還是晚溪齋裡更好?”

劍舞頓時一啞,不知道師傅問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過了片刻她低聲說了一句:

“弟子以為,各有各的好。”

“你呀,在晚溪齋你就經常騙我。”

“當年你將那驢子給我的時候,你說它是馬,我就真以為它是馬。”

“結果呢,它長呀長的,長成了一副驢樣……”

“為師某天騎著它去了外面的小村子,那老大爺說這頭驢不錯,為師說這分明是馬。”

“你猜那老大爺對為師說了句啥?”

劍舞垂頭,有些怯意的低聲問了一句:“說了啥?”

“老大爺說……你眼瞎啊!”

劍舞抿了抿嘴唇,頭垂的愈發的低了。

“哎……為師只是看得不太清楚,可並不是瞎啊!”

“為了證明這一點,為師騎著它去了別的一些村子,有一個老大爺也養了這麼個玩意兒,他說你如果眼瞎就聽它的叫聲。”

“我這才知道原來驢叫是這樣子的!”

“你看看你,驢就是驢,馬就是馬,你不就是想出山麼?又何必指驢為馬?”

蕭包子收回了視線,看向了低垂著腦袋很不好意思的劍舞,又道:

“你出山是在兩年前的那個春天,為師知道你是思念春天了,也該出去看看。”

“當時為師所想,就是你能出去探探路,給你的師妹們找一個未來……晚溪齋不愁吃穿,卻沒男人。我也不知道晚溪齋的那些老祖宗,怎定了這麼個不招男弟子的規矩。”

“在那個村子裡,那大爺的驢,它硬是要往為師這頭驢的背上爬……為師頓悟,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師這頭驢,是頭母驢。”

“這也證明了天下平衡講求個陰陽共生,不僅僅畜生如此,人也一樣。”

“所以在接到你的來信之後,為師是很高興的,因為你的那些師妹們一個個也不小了。”

“一輩子呆在晚溪齋沒前途,更體會不到人間歡樂。”

劍舞抬眼瞅了瞅師傅,忽然發現自己出山兩年還趕不上師傅出山兩個月。

自己還不知道人間歡樂是何滋味,師傅看起來已甘之如飴。

她這是在給自己講道理麼?

不是,她這是在為她剛才的那番行為拐著彎的解釋!

果然還是師傅厲害!

劍舞拱手一禮:“弟子祝賀師傅已知人間歡樂。”

蕭包子一怔,她感受到的分明是人間險惡!

何來歡樂?

她沒有問。

而是又說了一句:“你說……你的那些師妹們,若是都能帶著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回晚溪齋……”

“買牛耕地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放棄?”

“你知道晚溪齋很窮的,牛很貴。”

“為師還是覺得能省,就省一點。”

“你是大師姐,你覺得如何?”

“回到前面,你告訴為師,這繁華人間與清淨的晚溪齋相比……你覺得究竟哪個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