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天色漸暗。

手捧白玫瑰的新娘子站在拱形花廊的一頭,纖薄的身影在夕陽最後的餘暉中顯得有些落寞。

傍晚的風仍裹著些許盛夏的熱浪,吹起了女人的頭紗。

沈清蕪隔著薄薄的頭紗,看見兩旁的來賓席上烏泱泱的坐滿了人。

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時傳入她耳中。

“說好一個小時,現在都快兩個小時了,新郎還不見蹤影。這婚究竟還結不結?”

“你沒刷手機?”

“怎麼了?”

“剛剛有狗仔拍到猛料,一個多小時前陸大公子和他那個私人秘書前後腳進了同一家酒店,現在網上都在傳陸大公子為愛逃婚。”

“那這沈大小姐?”

“她怕是還沒知道吧,還在那傻傻等著。說不定現在陸大公子在酒店和那秘書正快活著呢,嘿嘿嘿……”

“可惜了這麼個美人兒,跟了陸大公子那麼久,什麼也撈不著,到頭來還在婚禮上被男人當眾拋棄。”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是陸大公子玩過又丟掉的破鞋,以後怕是難再嫁進這樣顯赫的家族了。”

“呵,活該,攀高枝攀高枝,攀得越高,摔得越重。”

“她不就靠著一張臉魅惑男人嘛,以色侍人,這結局不是遲早的事兒嘛。”

沈清蕪眼睫顫了顫,視線微垂,落在腳下那片綠油油的草地上。

站在她身旁的程凱也聽到了,額頭沁了一層冷汗。

忙勸道:“沈小姐,別聽他們亂說,陸總離開是為了公事,他不會拋下你的。一定是被什麼事耽擱了,說不定陸總馬上就到。”

這時,幾位伴娘圍了過來。

明顯,她們也聽到了那些來賓的議論。

樑子萋與宋思安是知道陸隨之出軌內情的人,但她們搞不清楚沈清蕪究竟是想嫁還是不想嫁。她倆對視一眼,對方眼中的擔憂明晃晃的。

樑子萋小心開口:“小五,我們還等嗎?”

“幾點了?”

“七點。”

默了默,女人低低應了聲:“嗯,不等了。”

程凱聞言剛想開口再勸幾句,卻被宋思安和幾個伴娘擋開。

他只得繼續給自家老闆打電話,然而無論他打了多少次,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沈清蕪掀開頭紗,把花束交到樑子萋手中。

鑲滿碎鑽的高跟鞋踩上紫色的地毯,一步一步,她在眾目睽睽下,一個人穿過爬滿薔薇的拱形長廊,走到婚禮臺上。

接過主持人的話筒,她先是彎身鞠了一躬。

“抱歉,讓大家等了這麼久。”

清冷卻不失甜美的聲線從話筒裡傳出,餘音靡靡,一時間,所有人都噤了聲,現場出奇安靜。

大家此時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只想看看這沈大小姐如何當眾出醜。

“如大家所見,這場婚禮已無法繼續。”

“我正式宣佈,我,沈清蕪,取消和陸隨之的婚約。”

“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實在很抱歉。現在正是晚飯時間,餐宴早已準備好,各位來賓不嫌棄的話,可移步宴會廳用餐。”

下臺後,她先是親自向季、謝、裴三家的長輩們致歉。

裴家老太太也來了,她看沈清蕪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惜,“多好的孩子,受委屈了。”

裴夫人扶著老太太,點點頭,也一同安慰道:“姑娘,別傷心,好福氣在後頭。”

沈清蕪臉上的神情似是隱約籠著淡淡的哀慼,眉眼低垂,輕聲道了聲“謝”。

“噗”——

陪在裴老太太身後的裴牧馳見她這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裴老太太和裴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裴牧馳這才閉上嘴。

“孩子,不好意思,我這小孫子雖然頑劣,但沒有惡意的。”

沈清蕪往裴牧馳的方向淡淡掃了眼,又垂下眸,乖巧應道:“我知道。”

她陪著裴老太太和裴夫人又說了一些客套話,裴家的人這才準備離開。

裴牧馳經過她身邊時,壓著嗓音說了句:“演技不錯。”

沈清蕪白了他一眼。

眼見賓客已經走得差不多,她這才來到老爺子跟前。

陸老爺子仍然坐在位置上,臉色很差,陸隨之在婚禮上失蹤,又被人拍到他和秘書去了酒店,簡直讓陸家成為京州圈中的一個大笑話。

越是有權勢的家族越注重臉面。他們這些男人可以浪蕩多情如裴牧馳,萬花叢中過,但絕不能有出軌這樣骯髒的醜聞傳出來。

“爺爺。”沈清蕪在老爺子身旁半蹲下來,握住了老爺子的手。

“蕪丫頭。”陸學良看著女孩一臉乖巧的模樣,心中憐惜不已,“沒事的,爺爺為你作主,讓那臭小子給你一個交代。”

“不用了,爺爺,隨之哥哥已經做出了選擇,別的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只擔心爺爺你會為了這事傷神,傷了身體,答應我,別生氣好嗎?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傻孩子。”他伸出手拍了拍她手背。

這個時候這丫頭還滿心滿眼想著他的身體,陸老爺子很是動容。

“那個混賬小子,沒有半點福氣!”

沈清蕪讓莊叔送陸老爺子回家,叮囑他一定要隨時關注老爺子的身體狀況。

“臭丫頭!誰讓你未經我們同意私自宣佈解除婚約的?”

王曼突然出現在沈清蕪身後。

王曼是瞧著陸老爺子離開了,她才敢出現的。若現在讓老爺子逮住她,指定要被罵得狗血淋頭。

她就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家隨之的境地總是如此被動。

他們真結了婚,她不甘心自己兒子被這個女人欺騙。現在他們退婚,她還是不高興,因為她兒子成了過錯方,在老爺子那怕是要遭大罪的。

沈清蕪回頭,見王曼咬牙切齒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樣。

很輕地笑了一下,“阿姨說什麼呢?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們分開嗎?怎麼現在又不樂意了?”

她皺了皺眉,嬌聲抱怨:“這可真難伺候呀。”

王曼被她那氣定神閒的模樣氣得七竅生煙。

“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你陷害我們隨之?我現在就撕了你這張臉。”

然而她還沒靠近,宋思安已經擋在沈清蕪面前。

伴娘們幫忙送完賓客,回頭找沈清蕪時正好遇上了這一幕。

“你動一下試試?怎麼?兒子欺負完我們清蕪還不夠,現在換他老孃?”

樑子萋哼了聲,“好呀,我馬上讓大家來看戲,看看你陸家是怎麼對我們清蕪的。”

安熙和洛莘也表示她們認識不少記者,不介意讓記者過來曝光這一幕。

王曼沒有法子,剜了沈清蕪一眼,憤憤離開。

沈清蕪看著王曼走遠的身影嘆了句:“終於都走清淨了,我們去吃飯吧。”

“啊?我們真的留下來吃飯?”樑子萋問。

“當然,我都快餓暈了。再說了,這些食物有什麼錯呢,錯的是渣男。”

大家被她逗笑。

於是,這群女孩子一路玩鬧地到了宴會廳。

“你們先吃著,我換了這身衣服再過來。”

休息室在宴會廳旁邊,裡面有試衣間,按照婚禮流程,她原本該在這裡換上晚宴禮服的。

沈清蕪早前讓小歐把她的常服帶了過來。

她打算在這兒換衣服。

推開休息室的大門。

眸光裡驀地映入對面沙發上的男人。

黑色的小立領襯衫紐扣扣至最頂,同色系的修身西服熨燙得沒有一絲皺褶。

灰藍的髮色讓男人高冷禁慾的氣質添了絲桀驁,看起來又野又欲。

西服包裹的一雙大長腿微微分開,手肘撐著膝蓋,指間一點猩紅星火。

灰白的煙霧模糊了男人的臉。

“玩夠了嗎?”

男人的嗓音陰鬱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