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蕪還是回到了沈家。

昨天在婚禮上,陸隨之被爆出與許恬一同出現在酒店後,彼時她尚未宣佈取消婚約,沈德仁已經憤然離席。

他是第一個離席的,甚至懶得再看她一眼。章雅舒倒是遠遠瞧了她一眼,眼神裡盡是嘲弄和幸災樂禍,至於沈羽窈……

沈清蕪皺了皺眉,努力回想她當時的表情。

是同情。

但更像一個戴著同情面具的假人。

一個人究竟有多虛偽才能時刻維持臉上的假面具,即使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也不忘偽裝自己?

她發現,她似乎有些看不透沈羽窈。

她能憑著她手部曾受過傷,抽絲剝繭似的追查到她沒在京央畢業,連她當時的學分都被翻了出來。事實上,除了陸隨之,沒人知道她握不住畫筆。

如果說這些操作她還能理解,那沈羽窈是怎麼推斷出她受傷是和那個男生有關的?

那天陸隨之趕到救下她後,當場就讓人廢了那男生的手腳,又將他禁錮起來,足足讓他熬了兩天,才把人帶到醫院。

那男生大概是真怕了,最後他沒有報警。

為了不留下證據,陸隨之甚至將那段監控刪除了。

如果這些都是她一步步推斷出來的,那她的心思已經縝密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沈清蕪走進沈家客廳。

沈德仁和章雅舒似乎剛剛經歷一場激烈的爭吵,倆人各坐在沙發一頭,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章雅舒,臉上青白交錯,胸腔仍起伏不定。

沈德仁看見她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揚起一個熱情的笑容,彷彿昨天那個在婚禮上對她萬般嫌棄的人不是他。

“清蕪,厭行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沈清蕪停下腳步,站在過道上笑了一下,只說:“爸,你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沈德仁砸了砸嘴,讚道:“要不我說這屋子裡就你最會察言觀色,平日裡你要不是總氣我,我也不會那樣對你。我告訴你,立德很快就能拿下一個大專案。你看,沒了寰實的支援,我們立德也不會就此垮掉,我沈德仁能把立德做到今天,既不是運氣,也不是靠陸家的關係。”

陸家給的紅利沈德仁已經吃過了,一朝得志,卻又要標榜自己自力更生不靠資本。

哼,這又當又立的倒是符合沈德仁的作風。

沈清蕪內心不齒,面上卻依然笑意盈盈,裝作感興趣的模樣,問:“什麼專案那麼厲害?”

這話一出口,她立刻感到章雅舒灼人的視線。

沈德仁卻絲毫不避諱,而且似乎很樂於與她分享。

“就是城北那塊地王,保守估計能讓我們立德現在的身價再抬三五個臺階。”

沈清蕪愣了一下,眉宇間似有隱憂:“開發那塊地皮?我們能吃得動嗎?”

沈德仁“嘿嘿”笑了兩聲,說:“這你不用擔心,我心裡都有數。”

“那行,我先上樓了。”

“慢著。”沈德仁叫住她,“清蕪,既然你和厭行都在一起了,有空約他到家裡來吃頓飯。你看你剛在婚禮上被人拋棄,多的是人笑話你,只有厭行重視你,正式的與我們做父母的見面,這樣別人才不會因此看輕了你。”

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聽說厭行他的科技公司最近有不少動作,收購投資了不少公司,說不定他對城北那個專案有興趣。”

聽到這裡,沈清蕪心下了然,說了那麼多,最後一句才是沈德仁的真正意圖。

她微頷首,應下來:“好,我和他說一下。”

她剛走到樓梯口,身後便傳來章雅舒迫不及待的聲音。

“你看,連那丫頭都知道我們立德吃不動那塊地皮,你這是豬油蒙了心,鬼迷心竅,不撞南牆不回頭。”

“你們女人家家的,懂什麼?一個人吃不動的蛋糕,分了吃就好。我這邊已經拿到了一筆投資。”

“呵,你說淮城那家投資公司?那家小破公司,底細不清不楚的,成立才一年時間,你相信它有能力進行這樣大額的投資?”

沈德仁的聲音明顯不耐煩:“章雅舒,不是隻有你會查,我也查過了,這家公司之前一直做的是金融投資,它一年的盈利是我們立德的四倍,怎麼就沒能力大額投資了?”

“再說了,如果我們拿不下這個專案,立德就只能等著破產清算。章雅舒,你天天鬧,究竟安的什麼心?”

……

走上二樓時,客廳的聲音已經聽不太清楚。

沈清蕪走到她的房門前,手剛搭上門把,走廊另一邊突然衝出來個小小人兒。

“大姐姐。”

沈佑言一下撲到她懷裡,聲音哽咽:“二姐姐說你不嫁人了,還會留在家裡陪著我對嗎?”

沈清蕪總覺得沈佑言有些不對勁。

昨天她從家裡出門時,他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但她一直以來和沈佑言始終保持著不太親近的距離,按理說他們的感情不至於深到讓他這樣不捨。

她低頭凝著靠在她腰間那隻毛茸茸的小腦袋,微微嘆息,“嗯,我回來了。”

得到她的保證,小男孩破涕為笑,抬起頭,漾著嘴角的小酒窩,極其認真地問她:“大姐姐,下次你如果要嫁人,能不能把我帶走?”

沈清蕪怔了怔,“為什麼?”

“因為……”沈佑言抿著唇角,躊躇不語。

他不知該不該把二姐姐這段時間總是欺負他的事情說出來。

特別是今天早上。

他在房間裡畫畫,二姐姐進來坐了一會兒後,突然衝過來把他的畫都撕了,而且還逼他把那些紙屑吃了。

他不願意,她就掰開他的嘴,把紙屑往他嘴裡塞。

一邊塞還一邊罵:“誰讓你畫畫的?賤人!賤人!”

他忍不住吐了。

一直不停求她,說他不敢了,不畫畫了,她才慢慢停下來。

離開他房間前,二姐姐還說她在他身上裝了偷聽器,只要他把這些事情說出去,她就把他送給大怪獸,讓他以後都見不著媽媽。

但他找了大半天都沒找到偷聽器。

所以二姐姐是騙他的吧?

媽媽不信他,大姐姐肯定會信他的。

他也許能告訴大姐姐。

“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