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影子裡的克羅艾看的一愣一愣的。

雖然她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高貴之紅結社要對艾華斯展開報復——但這報復的規模未免也太大了吧!

伊莎貝爾公主可還在裡面呢,而且還有大量的官員與商人。監察局和督察院也都在現場……你們這是不演了?

之前克羅艾還在想,這裡的防守如此嚴密、他們究竟打算如何刺殺艾華斯?

結果當她看到畸肢魔被人用祭品強制召回的時候,她就有點繃不住了。

很好,這次艾華斯肯定活不下去了,也輪不到她來刺殺了。

現在的問題是,她可能也跑不掉了。

上位惡魔是至少有第五能級的惡魔。整個阿瓦隆能單人正面擊敗它們的第五能級超凡者恐怕不到一手之數。

畸肢魔就是最弱的上位惡魔。同時它因為智力低下、也沒有特別複雜的能力,也是最容易被契約、認知度最高的上位惡魔。

哪怕是克羅艾,也不敢招惹畸肢魔。

它的肢體與器官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任意變形,這意味著刺客的“要害打擊”能力對它基本上是無效的。

而它同時又免疫詛咒與毒素、極大機率抵抗律令與石化,再加上能跟得上克羅艾的速度、能夠與戈登齊平的力量,以及只要不被斷肢就能無限再生的強大生命力、和幾乎不會感覺到疲倦的旺盛精力……

畸肢魔確實沒有其他上位惡魔那種詭異而複雜的特殊能力,但它也不太需要。這就是簡單而粗暴的強大,是刺客們最討厭遇到的那種型別的敵人——跑不過、打不過、殺不掉、扛不住。

除非克羅艾能成功進階到第五能級,否則被盯上追殺就肯定會死。這可比監察局可怕多了。

因此當她看到畸肢魔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快跑。

這畸肢魔要是滿場亂竄,路過克羅艾的時候就能把她從影子裡順手揪出來。

但她還跑不掉!

因為那群該死的律法師,還好死不死的給牆上貼了封條……她原本有專門打破結界的道具的,但前幾天也用掉了。現在她必須得等他們自己解除封條才能離開。問題倒也不大,畢竟伊莎貝爾公主也被困住了,你們總得把她放出去吧?

不過她很快就放棄了。

因為那些惡魔學者們顯然在這裡提前佈置了儀式,將貼了封條、開啟阻止出入結界的牆壁固定並魔化。這樣連佈置了封條的律法師自己都解不開了……

別說是二樓的普通民眾,就連伊莎貝爾公主一時半會也逃不出去。唯一能輕易切開魔牆的就是作為空騎兵的戈登,但他如今也被畸肢魔纏住了。

“你們這些阿瓦隆人是真的不行啊!”

克羅艾恨恨想著:“非得讓我這個鳶尾人出手嗎?”

這顯然是準備會場的監察或是督察裡面混進去了奸細。他趁著在牆上佈置封條的機會,提前準備好了惡魔儀式。

有所準備的惡魔學者就是這樣的。

惡魔學者這個職業的超凡者,遭遇戰和埋伏戰完全不是一個強度。

……既然如此,她就必須趁著畸肢魔被牽制住的時候,找到它的召喚者或者契約者。

她確實幹不掉畸肢魔,但那是她單獨面對畸肢魔的情況下——刺客有刺客的解決辦法。

畸肢魔不像是鐵鉤魔一樣有傳送能力。它突然出現,要麼是剛剛被人召喚出來、要麼被契約者用祭品召回到了自己身邊。

而它明顯是有主人的。

畸肢魔的攻擊優先順序裡,正常人優先於殘疾人、健康人優先於病人。年紀越小、越年輕,遭受攻擊的機率越大。艾華斯坐著輪椅,正常情況下畸肢魔是絕對不會優先攻擊他的,因此必須要手動進行操控。

這種操作是有延遲的,沒法讓它說話、也沒法讓它進行太過複雜的動作……

它的肢體變形速度比正常的畸肢魔要遲緩很多,反應速度也慢非常多。不然大概交手幾回合,戈登就得被它串成串。不可能像是現在這樣打的有來有回的。

操控者畢竟是人類,他沒有能夠隨心所欲操控肢體變形躲避攻擊的本能。反應速度也肯定沒有畸肢魔那麼快。對於畸肢魔這種惡魔來說,有腦子顯然屬於削弱。但沒有腦子的話,又無法精準指揮、只能讓它懷著對健康人類的憤怒與憎恨隨意攻擊。

但戈登就算能堅持一下,也堅持不了太久。

如果戈登的夥伴獅鷲還在身邊、並且他能夠飛起來打游擊的話,或許還能拖住對方几個小時。

但他作為一名騎兵、一個空軍單位,如今卻必須獨自一人、站在地上與畸肢魔正面戰鬥,來保護俱樂部會場中大量的普通人。也就是如今那位惡魔學者還不適應畸肢魔的身體。等他慢慢習慣過來,那就是戈登落敗之時。

克羅艾必須要在戈登落敗時,將惡魔的契約者殺死。這裡已經貼了封條,所以他肯定也在裡面。

已經簽訂契約的惡魔、只要殺死它的契約者,惡魔就會被立刻強制遣返。

那麼,二樓有這麼多人。如何分辨誰才是召喚者呢?

……開玩笑,她又不是阿瓦隆人,為什麼要分辨?

只要看起來像,就全部殺掉就可以了。

當然,得先確認好。但不能先動手。

要等戈登和艾華斯被殺掉,然後她再出手將所有懷疑的目標全部殺死。不然待會她自己也不好跑。

她可不想再被追一輪——這次她身上已經沒有保命用的道具了,不能再衝動了。必須要比上次更為謹慎一些才行。等這裡的人被殺得差不多,她就可以反手幹掉那個惡魔學者然後跑路了。

這麼想著,克羅艾趁著混亂,從攝像機下面的陰影中離開、安靜的遊走在人群腳下,向著二樓蔓延。

惡魔學者通常兩人一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作為學徒的那一個人。

——被法術彈回到她手裡的罐子,叫做“恐懼之眼”。那是用二十顆懷揣恐懼而死的人類新鮮眼球製作的儀式法術。它注入暗屬性法力啟用並被外力擊碎後,半徑三十米範圍內的所有人都會立刻陷入強烈的恐懼與混亂中,四處奔逃或彼此攻擊。

雖然這是非常低階的儀式法術,但還挺實用的。哪怕高位超凡者能用自己的意志豁免這個法術,然而它對其他人造成的混亂也足以瞬間擾亂局勢。

克羅艾之前就有一罐。還是在鵜鶘酒吧被查封之前,從那裡的野精靈酒保手裡購入的。

這東西用得好的話,能夠完成非常高階的刺殺任務。

可幾天前為了逃命,她也是幾乎是毫無意義的把它給用掉了……

……不過,伱確定你直接扔出去沒問題嗎?這東西一般是設定陷阱用的吧?

克羅艾心想。

這一罐子要是砸下去,下面的低等級超凡者們得廢一半。但這個高度下她拋擲出罐子,就算沒有被法術回彈、自己也一定會被一併恐懼的。

她就不想想二樓離一樓才有幾米嗎?這麼年輕的嗎?新人?

……原來如此,是被當做棄子了嗎?

特地派遣對任務細節一無所知的學徒——她的那位導師大人,該不會覺得自己還能跑路吧?惡魔學者可沒有什麼隱藏自己的手段,他怎麼可能在獅鷲群眼皮子底下跑出玻璃島?

還是說,王都內有人能接應他、暫時庇護他?

啊,應該是貿易大臣吧。

原來是你啊……這是急了?那感覺應該得有我一份功勞……

克羅艾這麼想著,將目光投向了二樓的另外一側。

這位年輕學徒還暴露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導師應該在她對稱位置,至少是三十米以外的地方。算上投擲的距離,可以擴增到四十五米……

潛伏在陰影中的她,大致已經鎖定了那位導師所在的區域。

而在這時,她卻突然注意到,那畸肢魔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焦慮了起來。

它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威脅,第一目標從戈登偏移到了艾華斯身上。硬吃了戈登兩劍,爆出兩團血花為代價、也硬要強行襲擊遠離戰場的艾華斯。

“——你在幹什麼啊,惡魔!”

躲在陰影中窺視的克羅艾恨鐵不成鋼的想著:“你再努把力,戈登就要死了啊!一旦停止持續壓制,戈登隨便被這裡的哪個牧師用照明術摸一下,可能就要緩過來了!”

就在她思考著自己要不要在戈登接受治療的時候給他背後來發毒飛刀的時候,卻突然愣住了。

因為她看到無比絢爛的輝光綻放而出,將整座俱樂部完全覆蓋!

只見艾華斯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噴湧著火與光的聖劍,將畸肢魔伸過去的那條胳膊輕易切斷!

那畸肢魔突然發出受傷的狼一樣的嗚咽聲,猛然縮了回去。嗤嗤的黑煙從它傷口的創面上蒸騰著,如同蛛網般的金紅色裂紋從傷口緩慢蔓延著。

……那是神聖武器!

唯有神聖武器才能如此輕易的切斷上位惡魔的軀體!

原來這就是他的底牌!

克羅艾瞳孔一縮,先是感覺到後怕、慶幸自己還好沒有動手——隨即內心便傳來強烈的貪婪之慾。

——我想要這個!我好想要!

她只差一步就進入第五能級了,這一路上殺死的權貴與高位超凡者已有五十多人。可她親眼見過的人裡面,也就只有“鷹眼”的首領才持有一把神聖武器!

在她心中的貪慾滋生之時,克羅艾靈魂中溢位的,祖母綠色的適應道途的光輝……便逐漸染上了一抹如同陰影般的漆黑。

那是來自愛之道途的影響。

而克羅艾清晰的看到,就在被石化的惡魔學徒對面那一側,有一個相貌平凡的中年人突然痛呼一聲、整個人都猛地哆嗦了一下,就像是做了噩夢時被突然驚醒一般!

毫無疑問,那人就是契約者!

克羅艾注意到了這點。並且注意到的不只是她一人。

一直看著二樓的愛德華立刻注意到了他,一聲【拘捕】便將他直接吊了起來!

而其他律法師們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立刻配合愛德華的法術、對著那個中年男人施加了律令法術。

聚集起來的律法師是非常可怕的。

只要不是完全免疫、速度不要快到無法鎖定,在律法師的人數上來了之後,豁免基本等於不存在——

【靜止】、【沉默】、【拘捕】、【搜查】、【枷鎖】、【囚籠】……

雖然律法師們下意識的都沒有使用致死型別的律法術,但那個中年男人只是一瞬間便被異常華麗的光效層層包裹,完全控制!

他甚至一招沒出,身上便被密密麻麻的銀白色光鏈與鐐銬束縛住,一動也不能動。

看起來似乎是順利將敵人抓住了,這讓律法師們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但唯有梅婭主教驟然一驚,毫不猶豫高聲提醒道:“快殺了他,立刻!”

她話音尚且未落,便看到缺少了一條胳膊、體型也縮小一圈的畸肢魔突然昂起頭來,發出如狼一般狂暴的嚎叫。

下一刻,它的速度驟然快了數倍——

它並沒有避開坐在輪椅上的艾華斯,而是復仇般對剛剛重創自己的艾華斯發動了雷霆般的攻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