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武歷3224年,初春。

江州南夢府,離城。

郡宗武院內,演武場上,清晨寒氣尚未褪去,一大群武院弟子已開始晨練。

初等武院,弟子皆為少年,筋骨未健,武道遠未大成。

但作為‘橫雲宗’威震江州十六府之基石,能入院者,或為離城下屬縣中英才,或為宗門武者後裔,一大群人練習起來自有一番威勢。

“唰!”練習短矛者,只見四肢如大弓拉開,腰胯合一,手中短矛破空而出深深扎入木柱中。

“砰!砰!砰!”

以拳法對攻者,閃避矯健如狐,殺伐剛猛如虎,凌厲非凡,顯示出非凡武力。

唯有角落處。

“下腰少了一公分,四肢開啟不夠,身體前傾不足,空有千斤力,只能發揮出七成。”一名穿著剪裁粗糙邊緣略顯破舊武服的約莫十四五歲少年,正以奇異姿勢單臂支撐斜躺在地,隨意點評著遠處的‘同學’。

一個個招數凌厲攻守兼備的武院弟子,在吳淵眼中滿是漏洞。

“這個世界,的確不一般,初來時還以為是低武世界,各種武術招式遠不及聯邦,唯有身體機能驚人,普通人都能媲美聯邦中的‘武者’。”吳淵呢喃自語。

作為太陽系人類聯邦最年輕的‘武道宗師’,以人力匹敵丙級機甲的絕世強者,吳淵對武道的理解和認知,在人口數百億的人類聯邦中,足以排入前十。

當然,這是‘過去’!

因為,吳淵已穿越。

穿越的原因?吳淵不清楚,一覺醒來,就魂穿到了這個世界。

穿越的過程?吳淵更記不清楚。

降臨這個世界的小半年,前面幾個月他都處於‘昏沉’狀態,直到最近月餘,隨融合‘前身’記憶,才慢慢恢復。

“穿越小半年,還沒覺醒系統,網路小說不能當真啊,難道說我不是豬腳模板?”吳淵念頭轉動。

上輩子自幼修習武道,但並非食古不化。

在聯邦元宇宙的各個‘宇宙島’上,吳淵被稱為“鍵俠”,更閱覽過無數網路小說,因此才輕易接受穿越的事實。

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只有姐姐。

不過。

既來之,則安之,身為武道宗師,吳淵深知空想無用,實力才是根本。

尤其在這個武力至上、群雄爭霸的‘中土世界’。

意識恢復清醒後,吳淵迅速接受新身份,開始了努力恢復修為的過程。

可惜。

未曾完全熟悉的身軀、困窘的家庭,讓吳淵這一個多月的進步很‘緩慢’。

“前世,有源源不斷的高能食補,有全方位智腦監測身體機能動態,有人類聯邦大資料積累上百年的‘武道最優解’修煉建議。”吳淵微微搖頭。

這一世?

修煉的外部差遠了。

不過,並非全是劣勢,越深入瞭解這方世界,吳淵也越來越發現這方世界在‘武道’上的驚人潛力。

不像表象的‘低武世界’那麼簡單。

況且。

“現實不是小說,我忽然穿越,肯定不是老天爺看我長得帥。”吳淵並非真的不在意‘穿越’原因。

只是他明白。

這種鬼神難言之事,不是自己現在能弄清楚的,就算前世情已佔據太陽系的‘人類聯邦’,也做不到。

“眼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奪取八天後的‘武院大比第一’。”吳淵內心很平靜。

武院大比,一年一次。

第一名,有資格進入‘雲武殿’,那是橫雲宗疆域內最頂級的武院,成功出師者,最弱也是‘入流高手’。

“五品高手,可稱入流,在城衛軍中都有資格拜為千總。”吳淵這一個多月來,對這方世界有一定了解。

這是武道宗門統領天下的世界!

武道強者,可封王封侯!可開宗立派!可逍遙天下!更可開國稱帝!

武力,決定一切。

橫雲宗,是統領方圓數千裡大地的‘武道大宗’,弟子無數,高手如雲,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不過。

吳淵對進入所謂的雲武殿,沒太大興趣。

待在武院的這段時間,他見識過‘五品高手’,力量恐怖,比之他前世最巔峰時都要略強一絲,但‘武道技藝’很讓他失望,和前世相差太遠。

“科學,是武道第一生產力。”

作為‘武道專業’博士學位獲得者,吳淵無比認同這句話,更是踐行者。

一個所謂的高手,埋頭苦練二十年悟出來的秘籍!

一些武道大宗,號稱傳承‘千年’,實際經受最多數千人練習的‘絕學’。

豈能比得上人類聯邦以數百億人修煉資料形成的‘武道最優解’?

武院大比,真正讓吳淵感興趣的,是第一名的另一項獎勵——五百兩白銀。

“一個大肉包子三文錢,五百兩白銀,購買力抵得上聯邦的‘五十萬星元’。”吳淵暗道。

“當然,也就購買‘執政城’普通房產的一平米。”

這點錢。

前世的吳淵根本看不上,他同其他武道宗師隨便一場‘武道對決’,直播打賞都以‘億’計。

可這一世!

吳淵很窮。

只差餓死的那種窮!

“練武,很能吃。”

“我進步慢,和飲食有很大關係,只要有足夠的肉食,我的進步速度會快上十倍。”

吳淵對自己的武道修行有諸多規劃,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練武不是修仙,要吃,還要吃好!

五百兩銀子,是吳淵現在最容易賺到的‘第一桶金’。

重要的是——安全無風險!

“這個世界,看似武學底蘊一般,但五品高手就有數萬斤巨力,列土封疆的一品高手,有多強?還有傳說中號為‘陸地神仙’的天榜高手!”吳淵閱覽過武院的一些典籍記載。

沒有足夠把握和實力前,他不會輕舉妄動。

一個原先平平無奇的武院弟子,憑什麼突然蛻變?步步為營才是正途。

“況且。”

“五百兩銀子,除去我‘鑄源’所需,剩下的,應當夠治療母親的病。”吳淵腦海中不由浮現那溫柔婦人的滄桑臉頰。

穿越之初,自己渾渾噩噩的數月,旁人都勸婦人放棄。

可她硬挺著,咬牙去跪求其他族人、死去丈夫的‘同僚’,耗費大量銀錢,硬是拖到了‘兒子’徹底清醒。

人心非冰,孰能不化?

數月下來,吳淵真正代入了這具身軀,更認可了對方‘母親’的身份,自然對其身體上心。

“既代替對方兒子,那便擔起這份職責。”

隨時間流逝,吳淵逐步融合前身記憶,愈發能感受這份熾熱的母愛。

忽然。

“徐遠寒來了。”一道聲音忽然從演武場另一側響起。

“他是鎮守將軍之子,軍中演武場更完備,還有專門的‘軍士’陪練,通常不會來武院晨練。”

“恐怕有事。”演武場上議論聲一片。

這些武院弟子都是離城境內‘百裡挑一’的練武英才,顯然,到來者身份更不一般。

“吳淵!”

一道略顯稚嫩的沉悶聲音遠遠就響起,場中許多弟子的目光,不由都望向一側的吳淵。

“嗯?這麼快就來了?”映入吳淵眼簾的,是一身穿華貴紫色武袍的魁梧少年。

身高約一米九,壯碩無比,如同棕熊,可行進間,四肢和脊柱隱隱連動發力,又如一杆隨時可能爆發的大槍,蘊含驚人壓迫力。

鶴立雞群。

他正眼神灼灼盯著吳淵!

“徐遠寒。”

吳淵翻身,一躍便是丈餘,身姿挺拔,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何事?”

吳淵身高接近一米八,可站在在徐遠寒面前,卻顯得有些‘嬌小’。

“上次比試,是我不小心輸給你,今天,現在!我要再同你比一場。”徐遠寒盯著吳淵。

引得演武場上眾多弟子側目。

“我不打。”吳淵乾脆搖頭。

“吳淵,你難道怕輸給我?上次小比,你可是第一。”徐遠寒,聲如洪鐘,刻意放大,終於引得所有武院弟子都看了過來。

“吳淵難道不敢接?”

“徐遠寒可不好惹,上次吳淵僥倖才贏。”

“吳淵才真正厲害,前段時間突然開竅,最近三次武院小比,先第十,再第四,上次更奪取了第一!”眾多武院弟子小聲議論著。

他們都知道武院的這兩位風雲人物。

徐遠寒,天賦極高,家世非凡,年僅十五歲便是‘七品武士’,前途無量。

吳淵?家世普通,卻一鳴驚人,連院長都讚歎不已。

“按夫子所言,以大勢壓人,尋常人受不住非議,自會做出失常舉動。”徐遠寒盯著吳淵:“我必須和吳淵交手更多次,才能試出他的底,再去請教幾位叔伯,練習應對招數。”

這一年多來,他在武院小比上十八次蟬聯第一,對進入‘雲武殿’勢在必得。

哪曾想,臨近大比,突然冒出個吳淵。

“我確實怕輸,徐遠寒,我們之間的比拼,等到大比再說吧。”吳淵微笑道,絲毫不在意眾多武院弟子目光。

面子?小孩子才在乎。

之前三次小比,吳淵刻意控制排名,一次比一次高,只是為自己最後奪取‘大比第一’不顯太突兀。

“嗯?”徐遠寒聞言卻是瞳孔一縮,他沒想到吳淵竟如此回答。

在他認知中,換做自身,眾目睽睽下,怕都難平穩心態。

“真不接?”徐遠寒低沉道。

“不接。”吳淵笑著搖頭。

徐遠寒沉吟片刻,忽然一笑:“行,吳淵,你有些意思,那就等大比上再對決。”

旋即。

徐遠寒不多停留,轉身,帶著幾名跟班離開演武場。

這一幕,讓許多期待徐遠寒以‘將軍府權勢壓人’的武院弟子有些失望。

吳淵卻很平靜,這在他意料中。

“我三次小比排名不斷上升,名單應該已放上郡守的桌案,鎮守將軍我惹不起,可僅僅一個將軍之子?”

鎮守將軍。

在‘離城郡’中是僅次郡守的巨頭人物,徐遠寒作為其幼子,自然不是尋常武院弟子能招惹的。

可是,這不包括已露鋒芒的‘吳淵’。

郡武院選拔,選出真正的精英天才,是一任郡守的最主要職責之一,鎮守將軍輕易不敢插手。

中土十三州,群雄爭霸,武道大宗的一些權貴奢靡享樂些無妨,可若連武道選拔都被腐蝕失去了公平公正,那離宗門被滅也就不遠。

“況且,徐遠寒,又非蠢貨。”吳淵微笑望著徐遠寒離去的方向。

出生優渥的徐遠寒,能做到‘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自幼少時起,多年習武如一日,行事或有驕狂,但絕非紈絝,不會給自己父親惹這等麻煩。

即使真想尋吳淵麻煩,也不會眾目睽睽下進行。

……

郡宗武院,距演武場千米外的九層塔樓上。

第七層。

一位有些佝僂的青袍老者依靠欄杆。

他的右側,站在一位黑袍中年男子,國字臉,不怒自威。

“徐將軍,如何?”青袍老者笑呵呵:“我說過,吳淵這小子,心思深沉,不會接戰。”

“張老哥對治下弟子瞭如指掌,徐某佩服,這次,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子魯莽。”黑袍中年男子微笑道:“不過,張老哥,我之前的提議,真不願?”

“非我不願,是郡守。”

青袍老者瞥了眼對方,淡淡到:“你是宗門核心弟子,當比我更清楚宗門‘監察殿’之嚴苛。”

“哈哈,我又不是阻攔吳淵進入雲武殿,只是讓他晚一年。”黑袍中年男子笑道:“他應當已武道開竅,徐老哥你再培養一年,極有可能以‘四府第一’的身份進入雲武殿,乃是大功一件。”

“若他今年就進雲武殿,只會是普通弟子,將來成就再高,上面也只會認為雲武殿培養的好。”

青袍老者笑而不語。

“三枚‘益氣丹’,如何?”黑袍中年男子丟擲自己的底牌。

青袍老者眼眸一凝,沉吟片刻:“郡守那裡?”

“這就不勞張老哥你操心。”

“好。”

青袍老者點頭,隨意道:“遠寒這孩子我看著長大,成熟穩重些,今年不入雲武殿,便錯過年齡,著實可惜。”

“吳淵這小傢伙,剛剛開竅,確實還很稚嫩,再磨礪一年進入雲武殿,更合適……”

……

郡宗武院,一間高等級武鬥室內。

“淵哥,你可小心。”身材壯碩的黑衣少年,渾身戴著護具,腳步騰挪,剛猛無比,一拳如閃電狠狠砸了過來。

空氣中都有呼嘯聲。

“呼!”吳淵僅向左挪動一步,便‘驚險’避開了這一拳。

“轟!”壯碩少年似不感意外,右腿猛然側踢來,大腿上一條條筋肉凸顯似鋼條一樣。

“呼!”

吳淵卻似早有預料,先行後撤一步,避開了這一擊。

“轟!”“轟!”“轟!”壯碩少年拳法腿法交替,攻勢兇悍,經特殊加固的地面都隱隱震顫,卻始終碰不到吳淵絲毫。

足足近百次進攻後。

“呼!呼!”壯碩少年終於停止了進攻,渾身大汗,無奈朝吳淵喊道:“淵哥,你這步法進步也太快,前兩天我們對練,我還能追上你,可現在碰都碰不到你。”

“碰到我?”吳淵一笑。

之前的多次交鋒,他只是故意示弱,營造自身快速進步的假象。

否則,別說壯碩少年一人進攻,就算同水準十人圍攻,吳淵都能輕鬆避開。

論力量,吳淵不比壯碩少年強太多。

可技巧?天淵之別!

“淵哥,武道一旦開竅,真就這麼厲害?”壯碩少年忍不住道:“我之前一直能壓你一頭,可現在,你怕是能打我十個。”

“小武,等你開竅,自然就明白。”吳淵笑道,模糊的回應。

開竅?

這是中土大地上,武道強者們的一種神奇際遇,吳淵也是借用‘開竅’之名,掩飾自己實力的快速進步。

“開竅?許多武者一輩子都難開竅。”名為小武的壯碩少年唏噓道:“這次大比,淵哥你怕是能拿下第一,將來從雲武殿出來,至少也是入流高手,那可就真正翻身,吳氏一族都有可能以你為首了。”

吳淵微微點頭。

“淵哥,我只是擔心,那徐遠寒會不會用其他手段對付你?他父親可是鎮守將軍。”小武面露憂色,其父乃城衛軍‘百夫長’,因此比常人更清楚鎮守將軍的權勢。

“無妨。”

吳淵拍了拍對方肩膀:“再不濟,我也能進‘南夢武院’,可你若進不去,你爹可饒不過你。”

南夢武院,是橫雲宗麾下僅次於‘雲武殿’的三大高階武院,也很難進。

“淵哥,你別說了。”小武故作誇張的哀嚎。

吳淵搖頭失笑。

這名為小武的少年,全名武勝,兩人父親是結拜兄弟。

吳淵和武勝也是自幼到大的感情,吳淵融合前身記憶,也承接了這份兄弟情。

在吳淵記憶裡。

自父親八年前戰死於橫雲宗同大晉皇朝的‘橫山戰役’,家道中落,族內欺壓,母親能撐下來,武勝家出了很大力。

……

夕陽西下。

吳淵和武勝一同走出了武院大門,遠遠的,他們就見到一輛馬車停在樹蔭下,一位黑袍老者正眉頭緊鎖站在馬車旁。

“淵哥,是你吳氏族長,說不定是來尋你的。”武勝小聲道:“他過來了,我就先走了。”

吳氏內部的事,別說武勝,就算是他父親,也不便多言。

吳淵點頭。

“族長,您怎麼來了?”吳淵主動迎了上去。

吳啟明,吳氏離城分支的族長!

吳氏,在南夢府城中算是大家族,可吳啟明僅是離城分支族長,在離城中都很不起眼。

不過,自吳淵父親死後,族內各房聯手欺壓,是吳啟明進行一定約束,否則,單靠母親一人也支援不起。

這月餘時間,隨吳淵在武院崛起,又迅速受到了族內重視。

“吳淵。”

吳啟明看著眼前家族年輕一代中最耀眼的小輩,突然厲喝:“你幹了什麼,竟會得罪鎮守將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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