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是一個天才統帥,但他的認知也侷限在了統帥這裡,而不能像李存一樣以一個帝王的視角來看待和解決問題。

具體就是,

岳飛想要在攻佔取了金國的東京路之後,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去攻取高麗,這個大的戰略沒有問題。

但有問題的是,岳飛想大乾王朝出兵幫高麗驅除金人的統治,幫高麗王王楷恢復其統治,這就沒有帝王的視角來看待和解決問題了。

是。

按照岳飛的想法,肯定很有效率,在王楷以及高麗國內那些保王派和愛國派的支援下,大乾王朝能在最短時間內攻取高麗。

可問題是,王楷又不是李存的兒子,李存憑什麼出兵幫高麗王王楷恢復其統治?!

難道,打仗不要錢糧,不用死人,不用擔負風險?

所以啊,付出必須要有回報,既然乾軍能攻取高麗,李存當然要將高麗併入大乾王朝的版圖。

再者,別管大乾王朝最終能不能幹翻金國,但只要大乾王朝能攻取高麗,將隋唐時期都沒能徹底吞併的高句麗給徹底併入到大乾王朝的版圖,李存這次出兵就不虧,也肯定就能堵住那些天天唱衰李存的大乾王朝計程車大夫階層的嘴。

換而言之,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落袋為安,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關鍵,不將高麗徹底變成大乾王朝的,說不準高麗為了擺脫大乾王朝的控制,能幹出來,在大乾王朝滅金的關鍵時刻,臨陣倒戈,出兵斷了大乾王朝的糧道或者直接出兵偷襲前線的乾軍,那麼前線的乾軍可能就危險了,更為重要的是,李存好不容易才等來的滅金的機會,恐怕也沒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大乾王朝還能不能滅掉金國,可就是未必的事了,需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關鍵的關鍵,李存也要擔負伐金失敗的政治風險。

所以,只有徹底將高麗徹底變成大乾王朝的,才能保證大乾王朝真正後顧無憂,才能保證李存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大乾王朝徹底吞併高麗,好是好,但這裡也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這不可能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

這其實也是岳飛想幫王楷奪權的最主要的原因。

無它,效率耳!

如果按照岳飛的想法,大乾王朝應該不會在攻取高麗的時候浪費太多的時間,這樣,就完全不用擔心,攻取高麗會浪費大乾王朝的時間和精力,甚至不會浪費大乾王朝太多的兵力,幾乎不影響大乾王朝繼續伐金。

然而——

即便岳飛將他想速戰速決向李存做出了詳細的闡述,並表示兵貴神速,可李存還是選擇先徹底吞併高麗。

有人可能會問,那李存難道就不擔心,他因為太過貪婪,而使得大乾王朝的時間和精力以及兵力浪費在高麗這裡,進而失去伐金這場至關重要的國戰的最終勝利嗎?

老實說,李存也擔心這一點。

不過,李存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二百年前,高麗太祖王建結束了半島“後三國”時代,高麗建國。

但是高麗建國之初,其王權並不穩定。

在王建統一了半島以後,豪族出身的將軍仍然擁有強大的私兵組織,一些地方城主仍然維持著半獨立狀態,他們把俘虜和難民強納為奴隸,奴隸的增長意味著經濟和軍事實為的增長,要遏制這種増長,必須減少奴隸數量。

王建因此曾試圖改革高麗的奴婢制度。

但是奈何,君弱臣強,眾心不一,王建的改革最終也只能是不了而了之。

結果,高麗的奴婢制度就一直貫穿了整個高麗時期,後來還被高麗的下一個王朝給繼承,並延續到了二十世紀。

因此,如果沒有強人改變這一局面,半島的奴婢制度將一直延續到了整個半島的封建社會的結束。

由此也可以說,半島一直沒有從奴隸社會徹底進化到封建社會,至少要比中原王朝落後了上千年。

所以,這個時期的高麗,是有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並且歷史如果不發生改變,這種社會現象將要往後一直延續上千年。

簡單來說,統治階級分為兩個階梯:

最上面是兩班階層,通常被稱為“文班”與“武班”,也即“東班”和“西班”;

被統治階級則分為三個階梯:平民階層,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

在高麗,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的最重要成份就是奴婢。

——男為奴,女為婢,奴婢是一個籠統的稱謂。

奴婢主要分為兩種,即官奴和私奴。

《韓國史新論》:“奴婢或為公賤、或為私賤,屬公奴婢,載於官籍,固宜屬官府而立役納貢,則於本主無所幹攝;私賤則由本主役使。官奴分為服勞役的和交代役稅的。前者聽從政府的指令一年要幹一定時期的活,後者要交納人頭稅。私奴當中也有這樣的差別。率居奴婢在主人家裡幹雜役或在鄰近的田裡耕作,外居奴婢則向主人交納一定的費用。”

高麗實行嚴格的身份等級制度,因此擁有數量極其龐大的奴婢。

——高麗的良人和奴婢的數量達到了驚人的三比一,也就是說,高麗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奴婢。

這些奴婢的來源有四:

第一來源是血脈傳承。

良賤結婚婚是為高麗法律所禁止的,《高麗史刑法志》說,‘小邦之法,於其八世戶籍,不幹賤類,然後乃得筮仕;凡為賤類,若父若母,一賤則賤。’,也就是說,高麗的法律規定,父母中有一方為奴婢,則子女也必為奴婢。

第二是因犯罪而沒為公賤。

因犯罪,特別是犯謀反、大逆、盜竊等罪,妻以夫罪,子從父罪,沒為公賤者非常多。

三是購買外國人充當奴婢。

日本與高麗臨近,朝鮮貴族有時也會購買倭人作為奴婢。

順便說一句,人們的刻板印象,一直都是日本強,高麗弱。

這其實是一個錯覺,事實上,這個時代的高麗,不論是從經濟上,還是從軍事上,亦或是從文化上,都要比日本強出不少,畢竟,高麗離發展的中原和草原更近,而且這個時代的高麗沒像這個時期的日本那樣搞閉關鎖國,而是一直積極向中原王朝宋朝和草原王朝遼朝學習。

所以,高麗人敢買日本人當奴隸,而日本的統治階層就是知道此事,也敢怒不敢言。

四是因戰爭,戰俘淪為奴婢。

在高麗,被統治的階級,也就是平民階層、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佔了高麗人口的九成九以上;高麗的統治階級,也就是高麗的貴族階層,只佔了高麗人口的不到百分之一。

可就是這不到百分之一的高麗貴族階層,不僅佔據了高麗九成九的財富,他們還絕不給被統治階級的平民階層、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翻身的機會,尤其是不給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的奴婢翻身的機會。

為此,被高麗的貴族階層控制的高麗統治者規定,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的奴婢沒有人身自由,可以買賣、贈與和繼承,私奴婢甚至沒有戶籍,而是附記在主人的戶籍上,而且一般只有名,沒有姓,嚴格限制賤類轉為良人。

——高麗的貴族階層認為,如果允許賤類轉為良人,則奴婢就有可能透過科舉、通婚等途徑進入仕途,佔據要職或是嫁入統治階層,進而犯上謀亂,所以,在高麗貴族階層的控制下,奴婢不僅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不能做官,甚至原則上奴婢只能與奴婢通婚。

由此不難看出,代表高麗貴族利益的高麗統治階層,對身良役賤階層、賤民階層的奴婢的剝削和迫害到底有多厲害。

這種局面,李存太熟悉不過了。

想當初,李存可就是在類似的情況下起家的。

如今,李存只要將自己成功的經驗再在高麗小小的複製一下。

那麼,原本乾軍去攻打高麗,是一場侵略戰爭,將面對全高麗的抵抗,但是經李存這麼一轉變,侵略戰爭就會變成具有正義的解放戰爭,李存的身份也將搖身一變,從侵略者變成偉大的救世主。

到那時,所有奴婢都會將李存當成希望,當成救世主,進而死心塌地跟隨李存,以期改變他們自己和他們子孫的命運。

如此一來,高麗至少會有四分之一的人將會堅定的站在大乾王朝這邊。

剩下的那四分之三的人會堅定的與大乾王朝為敵?

不。

李存和高麗奴婢的敵人,並不是所有高麗良人,而只是那不到高麗人口百分之一的高麗貴族階層,而人口最多的平民階層,則是大乾王朝拉攏的物件。

怎麼拉攏?

打土豪分田地啊。

這事李存太輕車熟路了。

岳飛對李存改變他的戰略,有些不滿,也有些猶豫,他擔心李存節外生枝,甚至試圖勸李存等他攻取了金國的上京會寧府以後,再解放高麗。

但李存卻讓岳飛專心負責打仗就行,不要分心這些政治上的事,政治上的事,他會找文官負責的。

知道武人干政是李存大忌的岳飛,最終也只能是將他的擔憂收起來,繼續跟李存研究下一步伐金的戰略了。

……

幾日後,孤身一人進京赴闕的岳飛,帶著一支由數百官吏和一萬軍隊組成的龐大隊伍回到了平州。

剛到平州,岳飛就將張俊、牛皋、王貴等平州的大將給請過來,然後當著李存派來配合岳飛伐金的李綱、趙鼎、宋江、吳用、劉彥宗、時立愛、高慶裔、蕭慶、耶律聿魯等人的面給張俊、牛皋、王貴等平州的大將宣讀了李存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金人猖狂,屢犯我大乾邊疆,欺我大乾無人乎?戡亂必以武!而岳飛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今我大乾雄兵兩百萬,兵強馬壯,國富民強,萬事具備,當戰也。茲特授岳飛為伐金大元帥,蘇東為伐金總監軍,韓世忠為伐金元帥,錫之敕命於戲,威振夷狄。伐金之事,何時起,如何起,皆由岳飛視戰機而定奪,必要之時,岳飛可代朕發號賞罰,前線文武一律不得抗命不尊。另,朕特授岳飛先斬後奏之權,以儆效尤。望前線文武百官,群策群力,一舉蕩滅金虜,為我大乾永絕後患。深眷元戎之駿烈功宣華夏,用昭露布之貔燻,暫錫武弁,另加丕績,欽哉。”

聽完李存的聖旨,前線的這些文武百官,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萬萬沒想到,李存會給岳飛這麼大的權力。

毫不誇張的說,李存這就算是將伐金的事,徹底交到了岳飛的手上,甚至將至關重要的開戰權都交到了岳飛的手上。

這足以說明,李存對岳飛的信任和器重。

同時也說明,李存對伐金一事的態度之堅決。

如此一來,倒也是好事,大家從此以後也就沒有了爭議,一心幹翻金國即可。

岳飛帶著所有伐金高層開了一場極為全面的戰前會議了之後,劉彥宗就遵照李存的調動從平州前往雲中府,擔任雲地留守,負責雲地的所有政務;李綱也從平州前往燕京,擔任燕地留守,負責燕地的所有政務;而時立愛則擔任平州留守,負責平灤營三州的所有政務。

換而言之,大乾王朝自此正式拉開了伐金的帷幕。

值得一提的是,岳飛將他這次從京師帶來的一萬火槍兵,以公平公正的名義,用抓鬮的方式,分散到了各個軍隊當中。

當然,摻在在這一萬火槍兵當中的九十多位大乾王朝的皇子,也這麼被公平公正地分散到了平州的各軍當中。

看到這一幕,岳飛忍不住心想:“官家啊官家,您這真是將岳飛放在火上炙烤啊!”

“唉!罷罷罷!我岳飛做事,但求無愧於心,無愧於陛下信任耳!剩下的,且由它去罷!”

這時,岳飛身邊的一個小校打扮的瘦高青年,微笑著問岳飛:“嶽大元帥,你看如何安排我,我也去抽籤嗎?”

岳飛扭頭看向這個滿臉微笑的年輕人,頭頓時就變成了十個大!

你道為何?

只因,這個年輕人的身份實在是太嚇人了,讓已經做了一路建設的岳飛,到現在都無法從容面對他。

而這個讓大公無私的岳飛都頭大如斗的年輕人就是——大乾王朝的太子李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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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