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訓練上和裝備上,甚至是在作戰意志上,都明顯是北府軍和南府軍要更勝一籌。

但是,北府軍和南府軍是大乾南軍,沒有太優秀的騎兵。

——後來,李存在大乾南軍的建設上,也有意淡化發展騎兵,這主要是因為,大乾北軍當中擁有太多優秀的騎兵了,真沒必要再在並不擅長騎射的大乾南軍中費時費力的搞騎兵,況且大乾王朝南方的地形,也不適合騎兵作戰,關鍵,在熟悉現代化軍隊程序的李存看來,騎兵將來早晚要被淘汰,所以,就不讓大乾南軍走這個彎路了。

加上,此時讓戰馬渡江也非常費力。

這就使得北府軍和南府軍此時此刻基本上沒有騎兵,只有步軍。

而高麗京軍方面,卻擁有機動性和衝撞力可以對步軍形成碾壓的騎兵,並且數量不少。

這樣一來,雙方的戰鬥就變得有些勢均力敵。

結果,正如孫和事先所料,這場戰鬥變成了一個血肉磨坊,拼得就是雙方誰的戰鬥意志力更強。

雙方從中午一直打到黃昏,漢江的江水都被雙方將士的鮮血染成了紅色。

等到孫和派去求援的通訊兵帶著輕裝趕來的西府軍到達戰場時,乾軍和高麗京軍已經殺得難解難分,死傷無數,遍地屍骸。

放眼看去,殘陽灑落在那些被砍下來的頭顱、胳膊、腿腳和手臂上,閃爍著鮮紅的光芒。倒在地上的馬匹與殘缺不全的屍體橫七豎八,血粼粼的樣子令人恐懼。死去的乾軍將士和高麗京軍的將士都混躺在一起,只能從服裝上才能分辨出來他們誰是乾軍將士誰又是高麗京軍的將士,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而吳顯慶早已按照孫和臨上戰場前下達的命令將炮口對準了戰場,萬一北府軍和南府軍不幸戰敗,他就會下令對戰場上進行無差別的覆蓋打擊,確保高麗京軍絕不可能取得此戰的最終勝利。

見戰況如此之慘烈,西府軍都統制戚方,不敢怠慢,他立即下令:“全軍衝鋒!”

伴隨著乾軍特有的號角聲,一萬七千西府軍(另外三千西府軍還在後面慢慢的押運物資)全部衝入漢江,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渡江,準備參戰。

本就被北府軍和南府軍打得膽戰心寒的高麗京軍的將士,見乾軍方面又來援軍了,無不知道大勢已去,紛紛逃離了戰場,然後向開京方向逃竄而去……

北府軍和南府軍打贏了這艱難又關鍵的一戰。

等到戚方見到孔愣子和孫和的時候,孫和已經躺在血泊當中,不知生死,而孔愣子也是遍體鱗傷,身上插了不下五支箭矢。

見戚方來了,孔愣子勉強擠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說道:“你小子真他娘走了狗屎運,老子……老子和孫猴,把……把新娘娶……娶回來,大操……大操大辦,又……又拜了堂,結果……結果卻叫你小子……卻叫你小子入了洞房。”

戚方來到孔愣子的身前,見孔愣子受傷不輕,但身上似乎沒有致命傷,他才一臉鄭重的說:“下次我娶媳婦,叫你和孫和入洞房,這次我就佔你和孫和一次便宜。”

孔愣子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好,一言……一言為定。”

這時,已經累虛脫了的孫和,睜開眼睛,說道:“別辜負了……辜負了官家對我等老兄弟的器重,也別墮了……墮了我南軍的威風。”

戚方毫不含胡的就答應下來:“放心,打不下高麗都城,捉不到高麗王,我戚方就把自己的腦袋扭下來,給你二人當球踢!”

言畢,戚方就大聲說道:“西府軍帶把的漢子,北府軍及南府軍的弟兄已然將硬骨頭給我們啃碎了,高麗都城就在前面,我西府軍要如何做?!”

“殺殺殺!”

“虎虎虎!”

“有敵無我!有我無敵!”

“……”

過了漢江的西府軍,做了簡單的休整之後,立即就帶著北府軍和南府軍的炮營以及輜重繼續向開京進發……

……

形勢如此之緊急,王楷以及高麗王朝的一眾文武大臣,都不敢回家了,他們乾脆就在高麗王宮裡辦公和休息,以便於及時開會,溝通情況,研究對策,以及焦急的等待著前線傳回來的訊息。

五月初二的凌晨,前線戰鬥不妙、漢江天險有可能會丟的訊息傳了回來。

王楷君臣聞聽,無不大驚失色。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訊息傳了回來。

到了丑時,高麗京軍戰敗,漢江天險失守的訊息傳到了高麗朝廷。

乾軍的攻勢如暴風驟雨般猛烈,勢如破竹,如今直逼高麗王朝的都城。

得知這個訊息之後,高麗王宮中的氣氛驟然變得無比慌亂。

王楷以及一眾高麗王朝的文武大臣,全都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有人主張,王楷趕緊帶著太子王晛離開開京城,至少也要先派人將王晛送去西京。

有人主張,立即派重臣前去跟大乾王朝議和,阻止乾軍繼續進攻。

還有人主張,趕緊加速招兵,加固城防,堅壁清野。

如今,王楷君臣無不知曉,這有可能是高麗王朝這二百多年面臨的最大挑戰,而失敗,也許就將意味著高麗王朝的覆滅。

乾軍為何此時發動攻擊,原因尚不明確,但是很顯然,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戰爭,乾軍準備充分,力圖一舉攻下高麗王朝的都城,甚至是滅掉高麗王朝。

面對如此強敵,王楷清楚的知道,他若是應對不當,耶律延禧和趙佶、趙桓父子只怕就是他的前車之鑑。

王楷不是不想跑,也不是不想將他的嫡長子高麗太子王晛送去西京以防萬一,可乾軍離開京城實在是太近了,以至於他們父子根本就沒有逃走的機會。

關鍵,還是那個原因,如果完顏仙兒不點頭,王楷父子連逃出高麗王宮都不可能,就更別提逃出開京城前往西京了。

萬般無奈之下,王楷只能一邊派重臣去跟大乾王朝議和阻止大乾王朝繼續進軍,一邊派人去調集高麗王朝的地方軍、高麗王朝的西軍以及前去金國助戰的高麗王朝的軍隊回來勤王救駕。

這一夜,在高麗王宮的深處,燈火通明,一眾高麗的文武大臣圍坐一堂,他們無不面色凝重,有的低頭沉思,有的面紅耳赤地爭論著對策。

這個夜晚,他們反覆討論,研究每一個可能性的策略,揣摩大乾王朝的意圖,尋找抗擊乾軍的方法。

然而,儘管他們徹夜未眠,儘管他們思緒繁雜,但他們仍就一籌莫展。

天色漸亮,宮中的燈火依舊通明。

此時,高麗王朝的大臣們疲憊不堪,但依舊堅守在崗位上,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變數。

同時,大量的高麗王朝的武官被王楷派出去收斂高麗京軍的潰兵,帶他們進入開京城中,與開京城中的軍民一塊固守待援……

待到黎明十分,乾軍的遊騎已經出現在了開京城下。

戰爭的氣氛隨即徹底籠罩在開京城的上空和開京城中的人們的心頭。

雖然此時開京城中連高麗京軍、帶金軍、再帶高麗朝廷臨時招募的望軍,也差不多有五萬人馬。

可高麗朝廷上下還是不擴音心吊膽。

為了進一步掌握主動,為了以防萬一,真的亂了陣角的王楷,這次沒有再跟完顏仙兒商量,就對高麗朝廷的執政班子做出了調整。

透過這次調整,王楷將金富軾等保皇派提拔為執政大臣,將鄭知常等與金人走得近、比較聽完顏仙兒命令的大臣排除在核心大臣之外。

同時,王楷對守城指揮機構也做了調整,設定京城守禦使副及以下官職,並親自接見了高麗京軍二軍(即鷹揚軍和龍虎軍)的主要將領,賞賜給他們大量的金銀珠寶,收攬他們的人心。

王楷又在金富軾的建議下,率領新的執政班子登城視察,到各處城壁噓寒問暖。

回到高麗王宮後,金富軾等人又向王楷建議,必須增強城防領導力量。

於是,王楷又下令,對每一城壁增置提舉官一員,安排一名宗室擔任同提舉;對每一城門,又安排一名宗室負責城門啟閉。另外,還在諸城門安排彈壓統制官,人數眾多,不可勝紀。

開京城的正式名字其實叫“羅城”,城基週二萬九千七百步,門二十二門,用丁夫三十萬四千四百人歷經多年建造而成。

如此之大的防禦地帶,僅靠城內五萬人馬來守衛,顯然遠遠不夠。

倉卒之際,四方援兵也不可能馬上就到。

怎麼辦?

無人則何以守禦捍城?

王楷與其新提拔的執政大臣們經過研究決定,給那些參加過武舉考試且成績優異者補授官職,令他們登城守禦;又選擇在京稍有武藝之人和國子監有策略之士,共百餘人,授予代理官職,也上城守禦。

當官的已經不少了,可是士兵人數仍然不足,這讓王楷君臣深以為憂。

又經過一番研究,王楷君臣決定再次臨時從羅城招兵,另外徵調所有高麗達官貴胄豪紳家裡的奴婢上城牆,分門別類,進行編隊和管理,然後分配到各個城壁。

……

乾軍即將臨城,開京城也就是羅城內市井傳言紛紛,軍民洶洶不安。

高麗朝廷對此深以為患,擔心羅城再被乾軍圍困後,民情突變,出現動亂。

為安撫軍民,穩定局勢,王楷專門下詔:

“朕屢次遣使與大乾通好,使者交馳於道路。然而敵勢不止,此皆緣將帥未能協心,望城中軍民引以為戒。朕已召諸鎮兵馬入援,拱衛王室。在京軍民,宜體會朕意,無為驚擾。”

而就在這時,已經充分了解了漢江那一戰經過的完顏仙兒,派心腹偷偷的來找王楷,跟王楷說:“大勢去矣,大王宜與臣妾一同在親信護衛下帶家眷北去,方有一絲生機。”

應該說,此時勸王楷暫離開京的人,都是頭腦清醒比較清醒的人。

完顏仙兒雖然是女流之輩,但她的頭腦也很清醒,在明知勢已不可為之時,提出要跟王楷一塊帶著他們的家眷離開。

可王楷考慮,這時離開,危險性實在是太高了,尤其是帶著他的家眷,要知道,他的好多妃嬪、子女可不像完顏仙兒這樣,是從馬背上長大的,他們可是不會騎馬的,就是他自己,騎術也不是那麼太精湛,而早就收復了燕雲地區和陝西六路的大乾王朝可是有很多擅長騎射的驍騎,要捉他們一家,簡直易如翻掌。

還有,現在高麗王朝的主戰派手中握有兵權,他們若是反對王楷離開開京,王楷能走得了嗎?

關鍵,王楷還懷有一種僥倖和幻想心理。

——他所僥倖的是,憑藉羅城堅固的防禦,乾軍打不進城;他所幻想的是,他派去跟大乾王朝和談的人能夠和談成功,然後高麗王朝付出一些代價,乾軍就會班師回國,就像當初已經兵臨城下的金軍一樣。或者不久之後,高麗王朝的勤王大軍將從四面八方雲集而來,與乾軍形成對峙,逼大乾王朝跟高麗王朝和談。

正是在這樣的心理之下,王楷放棄了最後逃跑的機會。

同時,王楷下令,關閉高麗所有城門,任何人都不準離開羅城,誓要與羅城共存亡!

……

很快,西府軍就陸續到達羅城城下。

接了孔愣子和孫和的班的戚方,原本準備上來就打,直接用大炮轟開羅城的城門,生擒活捉王楷。

可是,不等戚方動手,還在路上的總指揮趙立的命令就來了。

趙立命令戚方圍而不攻,等待大部隊到來,看看可不可以兵不血刃拿下羅城。

按照趙立的話來說就是:“上兵伐謀。”

沒辦法,戚方只能以西府軍堵住羅城中的人逃走的道路,並以其為數不多的騎兵在羅城四周巡視,使得羅城中的人不敢出城。

不久之後,來到羅城城下的乾軍將士越來越多。

很快,包括大乾王朝第一軍先鋒營在內的真正騎兵也來到了羅城城下。

這時,羅城中的人是真的走不了了。

……

五月六日傍晚。

王楷親自登上城牆向下一看。

就見,此時城下密密麻麻的已經有幾十萬乾軍,他們將羅城團團包圍。

——實際上,乾軍此時的真正兵力,還不滿二十萬。不過,乾軍當中有不少大乾王朝動員的由高麗平民和高麗奴婢組成的民夫,他們也充數於乾軍之間。另外,乾軍的主力逐漸散開,在羅城四壁分別設定若干軍寨,將羅城四周圍閉起來。乾軍的軍寨甚多,有大有小,不以數計。乾軍又在郊野上公然舉著旗幟,往來於各軍寨之間。換而言之,乾軍擺出來了疏陣。這就使得乾軍的人馬看起來有數十萬之眾。

羅城中的高麗軍民站在城牆上,對城外乾軍的情況歷歷在目,他們眼中全都有懼怕之意,就連王楷也不例外。

這時,王楷忽然接到奏報,說大乾王朝派來了四名使者,領頭的使臣名叫王倫。

王楷趕緊叫金富軾的弟弟金富轍擔任館伴使,讓他們將大乾王朝的使臣安排於驛館,令他們打聽大乾王朝的態度。

王倫等人是虞光派來的,他們名義上是要來促和,其實是來探查羅城城內的虛實與高麗王朝的態度的。

進城後,王倫等人發現,高麗雖然是東夷小國,其都城羅城內的街道卻寬闊整潔,市井生活熱鬧非凡,由此可見,其國必然是很富有的。

但同時,王倫等人也察覺到了城中的緊張氣氛以及到處充斥的小心翼翼。

金富轍滿臉陪笑,問道:“不知大使有何賜教?”

王倫收回目光,對金富轍說:“我大乾高麗制置使虞相公,遣倫等前來通報,我大乾伐高麗都元帥趙相公昨晚已到,欲請高麗王出城談高麗屢犯我大乾一事。”

金富轍回答說:“此前,我高麗所為,具受金人所迫,實非我高麗本意。諸位有所不知,金人於十年前打到我高麗京城下,我高麗被逼無奈,只得與之簽下城下之盟,被勒索大量金銀財帛女子不說,金人後來還廢去我高麗王后,以金國公主充之。金國公主嫁來高麗,即垂簾聽政,而後我高麗不論大事小情,事事皆由金人做主,我家大王自那時起再無半點自主之權,只能唯唯諾諾以自保也。

與貴國元帥相見,固然無害,但事體不順,難以家喻戶曉。京城人見貴國大軍已逼近京城之下,豈容我家大王車駕出郊?貴國元帥遠道而來,只欲彼此不失信也。然而,若答應貴國元帥,卻為士庶居民遮擁不放,車駕無法出城,豈不又失信於貴國元帥?如此則更不安。”

王倫聽罷,說道:“此必然之事也,不然兩國之事,如何能解?”

金富轍無法做主,只好進宮請示。

而此時,王楷正在跟金富軾等高麗保皇派秘謀,如何誅殺城中的那猛安金人,徹底奪回王楷的王權,再以此為投名狀,跟大乾王朝議和。

說穿了,王楷君臣這是劍指完顏仙兒,準備拿完顏仙兒來換取王楷的安全和高麗王朝的苟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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