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慧芬”這個名字,張浩南大多數時候只是在本地陳姓聚集的村莊才聽過,但重生前張浩南從樊振華口中也聽過一次,那時候張浩南在自己廠房時不時也跟樊老頭兒喝兩口啤酒。

幾個小菜帶一點花生米、豬頭肉,樊振華能唏噓很久自己的過往,然後感慨自己現在日子挺好。

“陳慧芬”,樊素素的親媽,突然離開瀨渚,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女人。

在重生前樊老頭兒口中,這女人再次出現除了指責樊振華、樊振國沒有保護好侄女之外,就是要分補償款。

再深入一點的故事,樊老頭兒當時沒說,張浩南也不可能問一個看門老頭的傷心事。

不過顯然這次大概能知道的多一點。

“老樊,那個女人怎麼個說法?”

“她想把素素接到閩都去,說是以後還能出國……”

“樊素素在哪裡上大學,你沒有說吧?”

“沒有,沒有沒有。”

樊振華連連搖頭,他扶了一下眼鏡腿,“我嫂子可能尋了個人,是個老闆,估計是想帶素素過去享福……”

“那她討要拆遷費,又怎麼說?”

“……”

張浩南看了一看眼睛發紅的樊素素,給趙飛燕一個眼神,這婆娘就領著樊素素到房間裡安慰,而張浩南則是在桂花樹的狗窩旁邊,先遞了一根菸給樊振華,給他點上之後,張浩南才道:“這個陳慧芬在哪裡?瀨渚?”

“已經回閩都了,留了聯絡方式。”

“嗯。”

點了點頭,張浩南想了想,對樊振華道,“她討要拆遷費怎麼說的?”

“她說我大哥的房子拆了至少賠二十萬,她也不多要,給她十萬塊就行。”

“呵。”

這下張浩南有數了,不過還要驗證一下,“這樣,你給她兩萬塊錢,話呢就實話實說,告訴她房子是強拆的,補償款就這麼多,還沒有發下來,是你先貼給她的。”

“啊?”

“照我說的做,伱不懂我也可以稍微解釋一下。如果說她真的攀上了大老闆,先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估計日子不好過。她會過來找女兒,大機率是為了賣女兒鞏固地位或者就是弄一筆彩禮。”

“素素的事情,我什麼都沒說的,我不會讓她亂來!”

樊振華夾著煙的手指都在發抖,大哥房子被強拆這件事情,一直讓他心有餘悸。

因為有死有傷,現在還鬧得不可開交,他是不敢想象侄女要是沒來沙城,會發生什麼情況。

“不要急,都是小事,你只要照我說的做,試一試她,知道她什麼檔次,很好打發的。她找到的男人要是有錢,估計從你弟弟樊振國那裡能打聽到素素在沙城,她要是來最好,不來也無所謂。”

“我跟振國提個醒!”

“不用。”

見樊振華掏手機,張浩南直接阻止,“這不算個事情,你弟弟在家裡也做不了主,何必多此一舉。原本我還以為是誰想要借陳慧芬來給我添堵,現在看來只是家長裡短的雞毛蒜皮,沒必要放在心上。”

“多謝老闆。”

樊振華也的確放下了心,有張浩南在,底氣的確是要足。

“說什麼話,去找人打打牌吧,馬上吃年夜飯了。素素讓飛燕來安慰,放心。”

“好。”

送了樊振華一段,張浩南轉身返回家中,見樊素素還是默默地擦著眼淚,那種從內心深處翻出來的委屈,一眼可知。

張浩南進來之後,趙飛燕就拍了拍樊素素肩膀,然後出去帶上了門。

“過年就開心一點,不要想太多。萬事有我。”

坐在床邊,遞給樊素素一張紙巾之後,張浩南接著道,“你想跟你媽見一面嗎?想的話,正月裡我來安排。”

“以前想,現在不想。”

樊素素語氣很堅定,但張浩南並不當真,“我讓你二叔等她下次再去瀨渚的時候,就過去給她兩萬塊錢。”

聽到張浩南這樣說,樊素素只是沉默不語,她記憶並沒有消散,母親的模樣怎麼可能忘記?

“姐夫。”

“嗯?”

張浩南摸著她的長髮,見她擦著眼淚看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笑著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姐夫你會有時候想自己媽嗎?”

“不會。”

搖了搖頭,張浩南解釋道,“我不是故作堅強這麼說,是真不會。”

說著張浩南像是想起什麼,一邊給樊素素擦眼淚,一邊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直才阿叔這麼沒主見,被老婆壓得死死的,但我關照他跟直勤阿叔直秉阿叔差不多?”

“為什麼?”

“因為我小時候他讓我住在他家一陣子,不敢說天天有肉,魚蝦是不缺的,雞不下蛋就殺,那時候他還沒結婚,五家埭這裡也普遍很窮。認真講起來,他還沒有當家做主,殺的雞是他爹媽養的……”

這些不相干的事情聊起來,些微地撫平了樊素素內心的苦楚,只不過是用別人更糟糕的經歷。

當然,張浩南還不是什麼人間悲慘,至少本家的長輩還是有體恤之心的,能搭把手的都沒有袖手旁觀。

只是從個人家庭出發,樊素素至少還有一個相對快樂的童年。

其實很多年以來,過年對張浩南而言,都是極為冷清的一天,怨念這種事情,早就淡了,淡了之後,也就能平靜地迎接每一天。

樊素素如果不死,就算陳慧芬不再次出現,總有一天也會跟張浩南一樣適應這種每一天。

聊了很多事情,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經歷,張浩南當初接受秦世川採訪,說自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其實沒差。

畢竟張直才也好,張直秉也罷,家裡也沒有多少餘錢剩米可以養活張浩南這麼一個飯桶。

吃了這家吃那家,然後逮魚摸蝦,這才身體上健康茁壯,心理上大概就是扭曲又變態。

張浩南自己也清楚,但清楚也不影響自己理智地成為一個心理變態。

跟張浩南這麼一聊陳年舊事,樊素素看著如此平靜的張浩南,自己內心的委屈竟然散了,然後開始心疼張浩南,摸著他的臉,柔聲道,“姐夫,你也真不容易。”

“怎麼?你還心疼我可憐我呀?”

笑了笑,張浩南單手枕在腦後,靠著床頭說道,“我跟你說這些呢,就是讓你緩一緩。看到還有人更倒黴更慘,自己只要不是慘到極點,多少都能好受一些。”

“姐夫……”

樊素素趴在他懷裡蹭了蹭眼淚,然後埋首其中甕聲甕氣地說道,“謝謝。”

“謝什麼謝,大過年的開心點,一會兒補個妝,別紅著眼睛讓人以為我虧待你。”

“嗯。”

應了一聲的樊素素忽然貼過來就是索吻,親了一會兒,面色有些潮紅的樊素素便起身將房門鎖上,然後空調開到三十二度,直接脫起了衣服。

“我還要殺魚呢,你這是搞什麼。”

“姐夫~~”

樊素素撒著嬌,扭得跟蛇精一樣。

最終還是滾了床單,來一發什麼鬱悶都沒了,事後很放鬆的樊素素跟以前一樣,習慣性地趴在身上,然後臉貼著胸膛數張浩南的心跳。

“呵……真好。”

身心放鬆的樊素素現在一點都不想動彈,恨不得就這麼膩歪到明天去。

“不洗個澡?”

“等一下嘛。”

抱著張浩南撒著嬌,她剛才還梨花帶雨,此刻卻是面如桃花。

“哎,姐夫,要是我媽說要我的監護權怎麼辦?”

“你傻了吧?!”

張浩南抬手給她一個“毛栗子”,“你都已經成年了!”

“哦對,對哦……哈哈。”

她竟是尷尬地笑了起來,然後難為情地額頭貼在張浩南胸口。

就這麼抱了一會兒,樊素素也是耍了點小心機,磨蹭到張浩南又來感覺,這才媚眼如絲地看著他,然後嗤嗤地笑。

於是兩人就在房間中膩歪到了下午三點半,張浩南直接沒有了世俗的慾望,連央視的除夕特別節目,此刻全國各地的採訪、拜年,彷彿都精彩了起來。

爽夠了的樊素素倒是精神飽滿起來,一掃之前的頹喪,還時不時換著首飾給張浩南看,吃年夜飯的時候,她是打算稍微裝點一下的。

不想太豔麗,但也不想太素。

其實根本沒人打扮,趙飛燕在鄉下那完全就是厚厚的棉睡衣行走帶娃,只要不是蓬頭垢面,根本不化妝,素面朝天就行了。

反正素面朝天也好看。

見樊素素心情愉悅,張浩南起身打算去洗澡,然後道,“你媽的事情過完年我就解決,你不用太糾結。”

“姐夫!”

樊素素原本在梳妝檯前比劃耳釘,突然耳釘扔回盒子,然後跳上床,接著又跳向張浩南,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然後嘻嘻哈哈地笑著。

“又發什麼瘋?”

“一起洗,一起洗,一起洗!”

原本只想衝一下的張浩南,最終變成跟樊素素浴缸裡泡澡。

等到再次返回大食堂幫忙,順帶跟侄兒們聊三國塔防遊戲的時候,已經是四點二十了,這時候留在沙城過年的外地職工,也都陸陸續續到了大食堂,看會兒電視打會兒牌,又或者只是喝茶嗑瓜子聊聊天,氣氛別提多熱烈。

“阿叔,你好像沒啥精神啊……”

張然亮正在喝汽水,好奇地看著沒精打采的張浩南問道。

“細棺材瞎說什麼,老子精神不要太好!”

瞪了一眼這小子,張老闆當時就掏出西洋參茶喝了一口,必須是精神抖擻。

不過“老闆娘天團”出現之後,很明顯看得出來,樊素素的精神是相當不錯的。

大過年的,就是應該這樣紅光滿面。

看到張浩南在訓侄兒,樊素素笑嘻嘻過來拉著張然亮去下五子棋,“亮亮,我們下棋。”

“好~~”

呸!

張老闆往旁邊吐了一根茶葉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