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盛產湘蓮的鎮子。

正值盛夏,充足的日照和廣袤的水田孕育著綿延數十畝的荷花地,綠油油,碧澄澄,宛若一塊碩大的綠絨毯。

白的、粉的荷花綻放其間,花心的蓮蓬嫩生生,即將成熟。

三枚蓮子對接剛好是一寸,又名“寸三蓮”。

只有本地人才會知道那粉的蓮花才是正宗的“寸三蓮”,那白的卻是外地蓮種培育出來的“太空蓮”。

男人是知道的。

他剛剛踏上故鄉的土地,家園已經闊別數年。

他風塵僕僕,揹著行囊,行走在公路上。

身旁不時有來自全國和東南亞地區運輸蓮子的卡車經過,男人停住腳步,目送卡車遠去,再調轉視線,放眼路旁的荷花地。

他的家就在荷花地的那一邊。

那裡是一個村子,叫煙墩村。

不過,也不是男人真正的家。

男人是入贅到那裡的。

那家有三個女兒,嫁出去兩個,留了大女兒在家裡招女婿。

那家人原本指望他為他們家延續香火,奈何土地不留肥,再好的種子也生不了根,開不了花,結不了果。

男人招贅去他們家那天,臨行前,親孃交代他,給女方家生個娃延續香火後,就得再生個娃給自己家延續香火。

奈何,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結婚後數年,也沒能有一個孩子。

村裡傳出了不少風言風語,有說男方不能生的,有說女方不能生的,男人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男人輾轉在川貴等地打工,也結識了一些異性,這些日子,男人認識了工地上給工友們做飯的女人,女人是個單親媽媽,丈夫死於礦難,留下他們孤兒寡母。

於是,男人回來,準備和妻子把離婚手續辦了。

家已經近在咫尺,掩映在鄉村特有的青山綠水間。

透過路旁的大榕樹,男人已經看到了自家的房子,雖然他是入贅的,這是女方的家,但男人畢竟生活了多年,這裡早已印下他的足跡。

此刻,那熟悉的滋味湧上心頭,男人竟有一股惆悵的鄉情充斥胸口。

“這不是老鐵嗎?你回來了?”迎面走來一個扛著鋤頭的老伯,熱情和男人打招呼。

老鐵忙露出笑容,對他點頭。

老伯說:“老鐵你快回家吧,麗麗在家裡等你呢,麗麗給你生了個孩子。”

老鐵愣住了。

他都多少年沒回家了,王麗怎麼可能給他生出個孩子呢?

那孩子肯定是王麗和別的男人生的,但是王麗她不是不能生嗎?

老鐵加緊腳步,匆匆奔向家裡。

兩層樓,外表已經破舊的磚木小樓,但是推開紅漆木門,卻看到屋裡清掃得十分整潔。

坐在屋裡,抱著個嬰兒,正在餵奶粉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妻子王麗。

“妞妞,你看,爸爸回來了!”王麗興奮地對懷裡的孩子說道,又抬起頭衝老鐵說道,“快來看看你的女兒吧!”

老鐵背上的行囊滑落到地上,他拖著兩條腿走上前,低頭看王麗懷裡的孩子。

那小女嬰軟乎乎,紅彤彤,一看就是剛出生不久的。

王麗將孩子往老鐵懷裡一放,笑吟吟說道:“咱們有孩子了,所以,你別和我離婚了吧?”

老鐵回神:“這孩子是誰的?”

“我們兩個的。”

“你當我傻子,我都多少年沒回家了。”老鐵漲紅了臉。

王麗卻是臉不紅心不跳:“我告訴村裡人了,你去年回來過,然後又出去打工了,所以這個孩子就是我和你的。”

“這個孩子到底是你和誰生的?”老鐵受到了侮辱。

“你是我丈夫,我是你老婆,我們兩個辦過結婚證,合法夫妻,我除了能和你生孩子以外,我還能和誰生孩子?”王麗笑著說道,“過去,我們兩個沒有孩子,被十里八鄉的人看不起,嘲笑咱們王家絕戶,現在好了,咱有孩子了,以後誰也不敢看不起咱們夫妻兩個了。”

老鐵怒了:“王麗,我再問你一遍,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王麗也放下了臉色:“孩子是誰的,有那麼重要嗎?你不反正喜歡替別人養孩子嗎?和你相好的女人,她也帶著個拖油瓶,那拖油瓶也是別人的孩子,你都願意養,我的孩子你怎麼就不願意養了?反正都不是你親生的,你養誰的孩子不是養?”

王麗越說越激動,最後用吼了,把老鐵徹底怔住,他懷裡的女嬰也哇哇啼哭起來。

宋榮榮依稀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一個激靈,就從床上醒了過來。

護工過來照顧她,說該吃午飯了。

宋榮榮說不餓,她好像聽到孩子哭了,能不能把孩子抱來給她看看。

護工去了嬰兒房,很快回來了,說寶寶已經吃過奶,在嬰兒房睡得很香。

宋榮榮問哪個寶寶睡得香。

護工說,你的寶寶啊。

宋榮榮說,我的哪個寶寶啊?

護工不解,你的,還能是哪個寶寶?就是那個男寶,睡得老香了。

宋榮榮問,那女寶寶呢?

月子中心的負責人被喊到了宋榮榮的房間裡,這才知道他們從醫院少接來了一個寶寶,宋榮榮生的是一對雙胞胎。

於是月子中心趕忙派人去醫院。

得到的回覆卻是,兩個寶寶都被接走了啊。

宋榮榮的孩子丟了一個,警方接到報警後,第一時間就展開了調查。

很快就鎖定了嫌疑人:王麗。

王麗是醫院的老保潔人員了,當時招工時登記的是市區的租住地址,等警察趕去時,早已人去樓空。

民警便又急忙趕赴煙墩村——王麗的老家。

王麗的抓捕過程並不困難,等民警感到煙墩村時,王麗和老鐵帶著嬰兒躲起來了,但在王麗家人的電話勸說下,王麗和老鐵最終還是將嬰兒主動送了回來,二人也被警方逮捕。

這件事雖然虛驚一場,宋榮榮也沒有追究醫院的責任,但葉豪還是被華敏主任叫去,劈頭蓋臉狠批了一頓,搞得他十分鬱悶。

鍾楚樓說:“別鬱悶了,我請你吃宵夜,如何?”

葉豪就問:“有花沒有?”

鍾楚樓想了想:“帶刺的玫瑰,有一朵。”

“你說的,不會是你妹妹吧?”葉豪嫌棄的表情,但手上卻已經開始脫下白大褂,換上自己拉風的行頭,準備讓鍾楚樓帶他去瀟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