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舊人足跡

陸凝控制著噴氣揹包的功率，以勻速向谷底降下。

“憐人，你之前也算是和B級交手過，它們的能力怎麼樣？所謂的‘幻層’又是什麼情況？”

“至少我們發現的B級幻獸沒有太多特別的能力，這些傢伙本身的實力也就那麼回事，可問題在於它們在戰鬥中進化的速度很快。我覺得‘幻層’就是為了防止它們出現對策進化之前被打死而長出來的。”

“哈？”

“畢竟我們遇到的第一隻B級幻獸可沒有多少幻層防禦，舉例來說，飛船上的能量防護罩，就是和那個差不多的東西。”

泛用式防禦，缺乏對策性，但能夠抵擋目前已知的大多數攻擊。

莫憐人想了想又說：“所以我也大概想得到聞北落那個特殊子彈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應該是找出了一種不在幻層一般應對範圍內的攻擊方式，在幻獸發生進化之前就先殺死它們，當然管用。”

陸凝點點頭，瞥了一眼下方。

“能看到谷底了。”

裂谷的下方佈滿了嶙峋的黑石，之前跳下來的隊員們已經進行過了一次清剿，周圍有不少幻獸的屍體，天上有裘恕的無人機放哨，而地面則安裝了一片哨戒炮。

見到兩人落下，裘恕和白狐兩名副官分別向自己的隊長進行了彙報。

“隊長，周圍五十米之內清理完畢，包括地下也經過了掃描，附近沒有發現高階幻獸蹤跡，只有D級左右，我們已經安置好了一個防禦陣地。”裘恕說道。

“留下一個訊號發生器，我們向深處前進。”

馬上就有人將紐扣狀的東西埋入了岩石中，而後，陸凝和莫憐人便帶著重新集合的隊伍向裂谷深處前進。

走過了大約五百米之後，地質掃描發現了一處比較活躍的地段，陸凝放大了周圍的環境音，能聽到地下傳來沉悶的聲響，似乎是什麼在流淌一般。她向四周看了看，發現前方不遠處的山體上有許多巨大的巖洞。

“裘恕，讓無人機看看那些巖洞外圍的情況。”

很快，幾架無人機就飛行到了巖洞附近，裘恕檢視了一下接收的畫面，說道：“外圍無論是巖洞內外都沒發現幻獸活動的痕跡。”

“我想DU-003隊長的思路是對的，我們得去巖洞裡面。”白狐也說話了，“地面狀況相對和平，包括出現的幻獸種類和幻獸級別都不是很高，如果獸神谷只有這種程度的話我們也沒必要來探測。而地下的迴音顯示下方很可能有大空洞，我想需要找到進入地下的途徑。”

“但還有一點要考慮，獸神谷當初的探測就是在地上無功而返的，我們只是還沒深入腹地而已。”龍脈說。

確實如此，陸凝等人選擇的進入地點也是剛剛爬上來就進入谷內，這片區域的面積相當之大，隊伍所處的位置還是在很外面的區域，甚至連當初先遣隊勘察的地方還沒到。

“裡面肯定還會有巖洞的，我們可以晚點再進。”莫憐人看了一眼陸凝，陸凝也沒有執意要進去，只是聳了聳肩。

繼續前行一段路之後，天色驟然變暗了許多。

根據地圖來看，這裡就是一個被命名為龍望角的地方，根據在裂谷上方峭壁突出的一塊如同龍首的岩石命名。而進入這片區域後，天空中灰積雲的厚度也厚了許多，光線也變得晦暗不明，憑自然光捕獲已經很難再看清楚十米以外的情況了，所有人都開啟了探照燈，十數道光束穿過充滿灰塵的空氣，在幽暗環境下特別顯眼。

不過來到這裡，也就算是正式踏入獸神谷的危險地帶了。

陸凝降低了一點光強，在前方領路，眾人貼著巖壁行走，以地面上林立的黑色巨石作為遮擋，偶爾會全員關燈，黑暗中總是會有一些軀體達到三四米高的巨獸走動，怪異的是它們步伐很輕，只有一些透過外層鎧甲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肌肉會顯示它們的存在。

C級幻獸熔岩巨人，這個在很多前哨站中有記錄，可以說是資料最多的獸神谷住民了。它們終日遊走在谷中，使用掰斷的長條狀岩石作為武器，面板表面溫度在三百到五百攝氏度之間，力量和速度都在正常人類之上，弱點則是感知能力不算很強，只有強烈的刺激才會驚動它們。

它們的“鎧甲”也是體內生長出來的岩石狀外層。陸凝和莫憐人一致同意暫時不去驚動這些巨人，畢竟這些傢伙很容易打一個引來一群。

眾人躲避著巨人的行進路線，繼續往谷內行走，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著安靜，只有隊長和副隊會偶爾低聲交談一下路線問題，然後迅速離開。

【保持移動】。

從莫憐人找到的一份記錄來看，谷內有著監視類的幻獸，長時間保持不動就會被這些監視者發覺——雖然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是這種奇怪的屬性，總之隊伍還是按照之前的經驗照辦，也沒遇到什麼問題。

終於，在熔岩巨人逐漸變少之後，陸凝來到了一處地勢較低的谷地，而這裡有一片明顯是人為堆積過的石堆，她走過去將石頭扒開，找到了裡面埋著的一根宛如音叉一般的機械裝置。

“不會錯，這就是當初先遣隊的主力部隊走過的路之一。”

先遣隊對獸神谷組織了多次探測，方向也眾多，既然前面的龍望角有記載，繼續前進肯定能看到以前先遣隊留下的一些痕跡，例如這個軍隊裡俗稱“日記”的東西。

龍脈在旁邊快速取出幾根資料線，將“日記”內的資料傳輸到了自己的終端上分享給陸凝，在迅速辦完這一切後，眾人將石頭胡亂堆了回去，然後迅速撤離，至於裡面的資訊當然是邊走邊聽。

首先是一個稍顯年輕的聲音。

【這裡是馮滿亭，上級命令，我們不會在這裡留下時間記錄，我是先遣隊的成員。】

“是天兵。”莫憐人低聲說。

“噓……繼續聽聽。”陸凝稍微放大了隊內共享的音訊資訊。

【獸神谷第六次探索，這次由我帶隊，這也應該是最後一次。在這次任務結束後，我也將返回1號前哨站，無論成果如何。

本次行動一共有十三個前哨站總計近二百人參與，分四個方向進入谷中，所有行動方針和此前沒有區別，遇到任何危險狀況可自由撤退。我們將針對獸神谷內B級幻獸群聚和特殊地質狀況進行考察。完畢。】

接下來是一段安靜，偶爾能聽到咆哮聲。

“日記”的工作便是記錄聲音，但不會全部記錄下來，只會在聲音達到某個閾值的情況下工作，一般在二十赫茲以上，當然為了排除雜音可以調得更高一點。

稍稍快進了一下，又出現了人的聲音。

這次是劇烈的喘息聲，而且聲音換成了一個女性的聲音。

【我們遇到了幻獸群！前方正在激戰！我奉命來這裡錄下留言，小心紅色的光和紫色的植物！目前情況還不明確！但是隊長正在抵擋——糟了，有什麼正在過來！】

亂石的聲音，吼叫和尖叫，只是片刻之後就回到了寂靜。

“犧牲了？”鐵眉的聲音有些沉重，“我們沒看到附近有屍體。”

“這裡火山活躍，一次噴發就可能將屍體埋起來，找不到。”龍脈說。

十幾年的時間，足以將任何戰鬥的痕跡抹去了。

陸凝繼續搜尋後面的錄音。

【這裡是馮滿亭。我們見到了獸神谷的神。】

再次出現的聲音沙啞了許多。

【A級幻獸是存在的，也幸好是它們……我們得以保留了一些人員。幻星在它們的守護之下，不，應該說，這個星系都在A級幻獸的守護之下。這個資訊需要上報，我也需要告訴龐序先生。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不能離開，我們不能離開。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不能離開。】

後面變成了馮滿亭的喃喃自語，彷彿發了什麼癔症一般。陸凝皺了皺眉，問道：“你們誰能聽出來這段話中有什麼蹊蹺嗎？總覺得他遇到了什麼更加驚人的大事。”

“A級幻獸還不是大事？”黑桃小聲說。

“我們早知道這裡可能存在A級幻獸，他們來這裡恐怕也有這個心理預期，這算什麼大事。”白狐輕描淡寫地說。

“隊長，能允許我說一句嗎？”羊毫忽然開口了。

自從之前殺死那個俘虜回來的人之後，羊毫就沉默寡言了許多，也不再經常陰陽怪氣地諷刺別人了，陸凝也一直盯著他的情況，此時既然願意開口，她便讓他說說了。

“我已經研究了不少幻獸的情況，它們具有的特性可以稱為‘選擇性幻化’和‘意識態保留’，而這位馮滿亭的狀況很可能是遭到了相反的作用。”

“相反的作用？”

“我沒有見過A級幻獸，但是低危幻獸的進化特點我自覺已經瞭解了一些，它們會去針對對自己特別有害的東西進行抵抗，而假如這是某種致命危險，在僥倖生還後依然會將性狀保留下來，並持續影響周圍的種群。我想這就是之前您在周圍發現的幻獸都具有類似特徵的原因。”

“這個不難理解，但反過來是什麼意思？”陸凝追問，“它們還能將自己的特質加在別人身上？”

“不……隊長，抵抗這種東西，一種是防禦型的，您找回來的那些器官大多數如此，偽裝、迴避、甲殼都是類似的。而另一種進攻型的，則是專門對策那些有害物質，直接將它們消滅，馮滿亭遭遇的大概就會後一種。”

“你是說他身上有什麼有害物質？”莫憐人問。

羊毫笑了起來：“他身上？不，是他的腦子裡。A級幻獸認為他知道的某些東西對於整個幻獸族群來說有害，於是就將那部分消滅掉了。他的發言也能顯示出來吧，彷彿遭受了某種拮抗作用，想要說的東西說不出口。”

“喂，我們可不希望變成這樣。”黑桃急忙說，“他們肯定去了很深的地帶才遇到了A級生物，可既然這個能被說出來，也就是A級生物本身不是什麼秘密，這不就是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嗎？”

“白狐，生物演化模型結論是什麼？”莫憐人問。

“根據幻獸所具有的強度推斷，A級生物僅就幻星而言肯定不超過四級能量，很難繁衍。但是B級幻獸並不出格，我們很難判斷在那之後這裡的B級生物會不會繼續增加。”

“隊長，那個A級生物留了馮滿亭的命，大概就是想讓他傳遞資訊的。但是這個資訊不覺得很熟悉嗎？”龍脈說。

馮滿亭最後不斷重複著“不能離開”，就像是天目一那個資訊一般，希望所有的一切全部掩埋。而越是這樣，當初發生的事情就越像一團謎。很容易就可以想到這是個知道了會招來很大麻煩的東西，可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又如何讓別人相信自己？

就在這時，不斷向前推進的錄音中又傳來了一個聲音，冷靜，帶著一點儒氣。

【看起來這就是日記裝置了，聽到錄音的諸位，你們好，我是龐序。】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這個先遣隊中學者最高領導，也是各種謎團匯聚的人物終於將聲音展露了出來。

【願意前來此處的人，想必對於獸神谷有很大的好奇心，或者是從各個前哨站遺留的資料上看到了相關資訊，打算一探究竟。此前，我已經進入深層地帶，和這裡的A級“幻核”進行了一番交談，雙方也達成了一些一致，很抱歉不能在這裡告訴你們。

我在這裡給你們兩個選擇，記住，選擇之後，便無路可退。

第一，即刻折返，我無法預知未來的聯盟是什麼情況，但你們總能找到一個說服他們的方式，全部艦隊遠離幻星，永遠不再回來，這裡的一切資訊都當作是個幻影，讓它永遠塵封。

第二，繼續前進，你們將會在獸神谷核心區域遭遇B級幻獸“守門人”和“開門者”，如果你們獲得了勝利，你們可以知道一些真相。但就在那同時，我們和“幻核”都將視為這是宣戰，我們會變成無可避免的敵人。

這不是能代替他人作出的決定，在場的所有人，請以你們自己的思考，選擇最符合你們想法的那一條路。】

語音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