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年,四月十六。

一支約莫有五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現在東城門,為首的男人身穿盔甲,面如冠玉,身下騎著一匹千里馬。

最為吸引人的還是被保護在中間那輛雕花精緻,鑲金嵌玉的馬車。

馬車停穩後,一道悅耳的聲音從馬車中響起,緊接著一道紅色人影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多年未見,皇妹可有想我。”

儘管十年未見,樓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城門下翹首以盼的美婦人是她的皇妹——樓瑤。

一想到當年她被設計頂替和親受的那些折辱,樓姒就恨不得立刻將她一刀刀凌遲。

可很快她就冷靜下來,下了馬車,伸手攏了攏髮髻,看著呆愣原地的樓瑤笑的格外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是寒冷刺骨。

“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想著皇妹,想喝你的血,食你的肉。”

樓瑤被嚇的後退幾步,險些撞在馬車上。

兩國交戰,身為和親公主的樓姒為什麼沒死,為什麼還跟著蕭韌回來了。

她警惕的打量著樓姒,她容貌比十年前多了幾分豔麗和嫵媚,眼角下那朵多出來的盛開的桃花為她添了幾分妖異,身上火紅色衣裙為她添了幾分嫵媚與妖嬈。

“這麼多年過去,皇妹膽子還是這麼小。”樓姒被她這副樣子給逗笑了,走到她跟前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

樓瑤往後退了一步,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反握住她的手強擠出兩滴眼淚:“皇姐,你終於回來了,這些年你受苦了。”

樓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還以為皇妹不希望我回來呢。”

“皇姐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和母后可是每天都期盼著你能回來跟我們團聚呢。”樓瑤語氣裡去帶了幾分旁人聽不懂的譏諷,更是刻意加重母后二字。

樓姒抽回自己的手,用手帕擦了擦,玩味的看著她:“其實一開始我也是不想回來,可一想到蕭郎跋山涉水只為接我,我說什麼也要同他回來。”

樓瑤眼底閃過一抹狠戾,面上卻依舊帶著溫柔的笑意:“阿韌身為凌江大將軍,將皇姐接回來是他分內之事,皇姐不必放在心上。”

“分內之事嗎。”樓姒朝她走近一步,用一個只有她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那照顧到床上也是他的分內之事嗎。”

“樓姒,你無恥。”樓瑤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壓低聲音罵道:“我夫君是為國出征,才不是去接你這個不知廉恥爬自己公爹床的女人,像你這種……”

她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啪”的一聲,樓姒抬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她揉著自己的手腕,笑的無比溫柔,說出來的話卻陰狠無比。

“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妹還是這般口無遮攔,也不怕送子娘娘把你的孩子收回去。”

樓瑤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絲毫沒有防備,直接被她一巴掌給抽倒在地,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捂著臉一臉委屈的看著樓姒:“皇姐,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心裡不舒服,你可以打我出氣,只是能不能等我先把孩子生下來,這個孩子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等我把他生下來你想怎麼打我出氣都可以。”

她說完,眼淚從臉上滑落,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她眼底卻充滿了挑釁,她根本就不相信樓姒真敢對自己做什麼。

周圍人看到這一幕開始指指點點,無一不在指責樓姒過分。

樓姒對周圍的指點充耳不聞,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樓瑤,你這些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隻知道裝委屈。”

話落,她上前踩在樓瑤的腳踝上狠狠碾壓:“我們要不要來賭一下,就賭我一劍將你斬殺於此,我會不會因此受到懲罰。”

“啊!”腳上劇烈的疼痛令樓瑤慘叫出聲,她沒想到樓姒會不顧周圍人的看法。

剛交代完事情回來的蕭韌剛好看到這一幕,他幾個箭步上前一把拉開樓姒,一臉擔憂的詢問樓瑤。

“瑤兒,你怎麼樣。”

樓姒被他扯的後退幾步,若不是她身後一直注視著她的楚慰及時扶住她,她已經狼狽的摔在地上了。

站穩後,樓姒危險的眯起眼看著親密的兩人,袖中的手手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同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會突然移情別戀愛上樓瑤,和她們一起設計,哄騙,逼迫自己替樓瑤和親。

讓她在西涼被人汙辱,折磨,踐踏,玩弄……

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現在要做的是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讓他們也嚐嚐她這些年所受的痛苦與折磨。

蕭韌將樓瑤護在身後,一臉溫怒的瞪著樓姒:“就算當初是我們對不起你,如今你也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何必再咄咄逼人。”

“好一個完好無損,好一個咄咄逼人。”樓姒抬步走到蕭韌面前,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可笑卻不達眼底。

“蕭郎,好歹你我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及笄那日你還說過此生非我不娶,如今你這般無情真叫人傷心啊。”

見她左一句蕭郎,右一句蕭郎,樓瑤袖中的手死死攥緊,她上前挽著蕭韌的手,委屈道:“皇姐,你別生氣,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打要罵我都……”

樓姒不耐煩的上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冷聲道:“閉嘴。”

打完還不解氣,抬手還想再給她一巴掌,蕭韌卻一把抓住她手腕,怒道:“樓姒,你瘋了不成,她還懷著身孕。”

話音未落,楚慰已經拔出手中的長劍指向蕭韌,少年生的如謫仙般出塵絕世,眼神冷酷無情充滿殺意。

蕭韌看著持劍指向自己的少年,眸子冷了下去。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明白,身為西涼國皇子的楚慰為什麼會跟在自己殺父仇人身邊。

樓姒看著一臉憤怒的蕭韌,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興奮,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殺了樓瑤”“殺了蕭韌這個薄情寡義的負心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她甩開蕭韌的手,拿過楚慰手中的劍架在他脖子上,臉上帶著嗜血的笑。

“蕭韌,本宮是凌江嫡長公主,是誰給你的膽子敢直呼本宮的名諱,還是,你以為本宮捨不得殺你。”

話落,樓姒唇角微勾,手腕輕輕一揚,蕭韌的脖子上瞬間被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血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

樓瑤整個人僵在原地,她完全沒有想到樓姒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動手傷人。

脖子上傳來的疼痛讓蕭韌冷靜下來,他突然想到什麼,猶豫片刻還是跪了下去。

“是臣失言,還望長公主殿下息怒。”

是他忘了,樓姒現在不止是凌江國的長公主,還是送出西涼國佈防圖,斬殺西涼皇帝,助他們攻下西涼的大功臣。

若今日瑤兒羞辱她的事情傳出去,到時候不止是他,就連瑤兒和整個蕭家都會迎來滅頂之災。

樓姒唇角微微上揚,用帶血的劍尖挑起蕭韌的下巴,將他那張臉認真仔細的看了一遍。

“蕭郎,你賭對了,我的確捨不得殺你。”

話落,她收回劍遞給楚慰,上前伸出手指沾了蕭韌脖子上流下來的血,用舌頭舔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瘋狂。

“蕭郎,你的血是甜的。”

蕭韌看著她臉上瘋狂,腦中浮現出攻破西涼皇城在西涼皇宮看見的一幕。

樓姒身著一身似血的紅衣,微笑著揮劍斬下西涼國皇帝的頭顱,那帶著溫度的血噴灑在她臉上。

她非但不害怕反而興奮的伸出舌頭舔掉嘴唇上帶著餘溫的血,回頭看向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的他,用一個無比溫柔的聲音說“蕭郎,你是來接我的嗎。”

直到現在蕭韌才明白一個道理,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了。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好聽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皇姐。”

樓姒鬆開手,回頭就看見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少年騎馬飛奔而來,身後還跟著一群人。

看著那張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臉,樓姒有一瞬恍神。

待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翻身下馬跑過來人緊緊抱在懷裡。

“皇姐,你終於回來了。”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在輕顫,樓姒抬頭看了看蔚藍色的天。

是了,抱著她的人是她一母同胞的皇弟,如今凌江國的皇帝——樓錚。

樓錚抱著樓姒好一會兒,才壓下心中的激動道:“皇姐,我已經命人加快修建長公主府邸了,你這段時間先在宮裡住下,等長公主府修好了你再搬過去,要是你想一直住在宮裡也行,你之前住的……”

“阿錚。”樓姒笑著打斷他的話,看向樓瑤微微隆起的腹部,笑的意味不明:“我想在將軍府暫住幾日,只是不知道皇妹和將軍可否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