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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光仙君這無中生有的倒打一耙,讓王大人和萬公公像吞了個蒼蠅似的,臉都綠了。

元允中卻笑了起來。

他看著王大人和萬公公,卻對保光仙君道著:“仙君請起!若是真有人冤枉了您,臣自然是責無旁貸!”

王大人聽著心裡就“咯噔”一下,知道壞事了。

元允中少年得志,是出了名的飛揚跋扈, 桀驁不馴,連他那個做了內閣次輔,任刑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的爹他都沒有放在眼裡,他怎麼可能在一個閹人面前自稱“臣”呢?

他的一句“責無旁貸”更是像把錘子似的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元允中這是要借保光仙君的話,誣陷他來景德鎮的目的嗎?

皇上最忌諱什麼?

內外勾結。

比如說,宮裡的宦官和宮外的大臣;京裡的大臣和京外的藩王。

保光仙君說他是萬曉泉請來的, 這不就是說他和萬曉泉勾結嗎?

元允中這是要把他往死裡整啊!

他沉著臉就喝斥了保光仙君一句“胡說八道”, 指著他就罵了起來:“你不在龍虎山修行祈福, 跑到景德鎮來作福作威,還敢喊自己冤枉的。你信不信我一張密摺就讓你去浣衣局洗衣服去?”

他想從這困境中擺脫出來,就得先鎮住保光仙君,讓他不要亂說話。

保光仙君到底還是有點怕王大人的。

當年他乾爹就是因為被王大人彈劾,被趕到浣衣局洗了三年衣服。

何況文官都是一夥的。別看元允中現在對他和顏悅色的,可一旦達到了目的,誰知道元允中會不會棄他不顧?

元允中的冷酷狠戾,在他們這些內宦裡也是出了名的。

他已經用自己的方法噁心過王大人了,再搗亂,王大人動了真怒,他也要吃不完兜著走的。

保光仙君縮著肩膀躲到了一旁。

元允中卻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師椅上喝了口茶, 澹然地道:“各人心裡都有一本賬。多說無益。我現在就想知道,這個所謂的‘限額燒瓷法’王大人是怎麼看?有什麼打算?宋小姐因為沒有拿到燒瓷指標而把自家的瓷器運去南京銷售, 違反了哪條法規?犯了什麼罪?”

王大人氣得兩眼發昏。

元允中這是要抓著保光仙君的胡言亂語不放了!

這位宋小姐是元允中的什麼人?

元允中這樣為她出頭?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宋積雲的身上。

因為還在孝期, 又入了春,那女子穿了件顏色非常素雅的水綠色杭綢通袖襖,襖上通身用同色的絲線繡著桃花枝,看似平澹無奇,可行動起來,絲線隨著光線閃爍,卻熠熠生輝,十分的華美。而她烏黑的髮間點綴的鴿子蛋大小東珠更是圓潤光亮,名貴異常,手上戴著的一支碧綠色的翡翠鐲子水般通透,亦非凡品。可就算是這樣一身精美到極致的裝飾,在她燦若春色的容顏面前,全都暗然失色。

居然是個絕世無雙的美人!

他剛才怎麼沒有注意到。

元允中去年夏天到的江西,一直以來都行蹤如迷。

之前有人說,他一直在景德鎮調查寧王桉。

寧王府卻在南昌府。

難道……元允中和這位宋小姐有什麼曖、昧不清的地方?

王大人思忖著,看元允中眼神都變了。

萬公公看著,卻在心裡打了個顫。

王大人多謀善斷,而且城府極深,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因而連表情都繃不住了。

他和王大人相比,如皓月和星子。

連王大人都要色變之事,他有什麼資格扛著呢?

萬公公沒敢多想,立刻認慫。

“元大人, 都是小的豬油蒙了心, 一心想要耍官威,這才想出了這‘限額燒瓷法’。”他情真意切地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請元大人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

至於收受賄賂,巧立名目的大肆斂財這些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的。

他為了表決心,還自己扇了自己幾耳光。

那“啪啪”作響的聲音,讓大殿裡的人聽了都替他痛。

他卻像無知無覺似的,繼續表態道:“我以後一定好好做事,再也不隨意更改御窯廠的規章制度了。宋小姐去南京賣自家燒的瓷器,肯定是對的。是我小肚雞腸,刁難宋小姐。宋小姐沒有錯,全是我的錯!”

元允中看著萬公公卻沒有說話。

萬公公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腦子裡飛快地盤點著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想著元允中為什麼要這麼看著他。

隨後他還真想到了一樁事。

他忙不迭地道:“甜白瓷既然是宋小姐家的不傳秘方,那肯定不能宣之於口的。以後我們御窯廠需要甜白瓷,肯定提前給宋家窯廠打招呼,提前訂貨。”

這樣一來倒是恢復了之前的規矩,把他上任之後的那些“政令”都推翻了。

大殿裡的人聽了,高興的恨不得擊掌慶祝。

可萬公公畢竟還是督陶官,還管著他們,他們沒誰敢。

只能悄悄地你給我遞個眼神,我給你遞個眼神,臉上都透露著無限的歡喜。

元允中不置可否,盯著王大人道:“王大人您看呢?”

彷彿他不當著眾人的面把這件事說個清楚,元允中就不會放過他似的。

王大人臉上火辣辣的。

元允中這是要把他的臉按在地上磨擦啊!

為了給這個宋積雲解圍,他可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但正因為這件事變成了元允中的私事,他反而沒辦法和元允中硬來——公事可以公事公辦,私事你要是不給面子,誰知道會結出什麼樣的仇怨來。

他一點也不想和元允中結仇。

打了小的,可能會帶來一連串老的。

只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他跟元允中低頭認錯……他又不是那些閹黨,厚顏無恥之極,只要對他們有益,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他雙目微垂,沉吟著沒有說話。

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有人出面幫他解圍的。

可和他一起來的幾個官員看了看元允中,一個個都裝聾作啞的,全當不知道。

王大人又急又憤。

有小廝不知道什麼時候躡手躡腳地站在了徐都指揮使身後,悄悄地和他耳語了幾句。

他詫異地望了宋積雲一眼,沉思了片刻,下定決心般地站了出來。

“王大人,我看這都是一場誤會。”他道,“元大人這段時間一直在景德鎮奔波,對景德鎮的事知之甚詳,不免對景德鎮的窯工生出幾分情感來。萬公公這麼行事,元大人肯定看不習慣。不如我來做箇中間人,大家把話說清楚了,彼此也能安心。”

說完,他還朝著王大人使著眼色,暗示他趕緊低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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