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手足情深

來瀾州的人，但凡有點身份，都是要去瀾園的，一來，要向主人見禮，二來，接下來的一個月，大家要想在瀾州得到一些好處，免不了要和這裡的一些人打交道。

在開場前見個面，接下來狹路相逢的時候也不至於不知道對面是什麼人，能不能得罪，能得罪到什麼程度，日後好相見。

這會兒，瀾州最大酒樓最靠戲臺的包間裡，坐下了兩個人。

一個不大喜歡熱鬧，另一個要了一壺茶和一些點心就坐下了。

“你餓了？”餘嵐笑著問道。

“倒是沒有。”

“不如住一晚再走吧。”

“正合我意。”

瀾園固然能見到許多人，可人人都帶著防備，是人是鬼都不見得真，對覆璃來說這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些人她們都不熟，雖說餘嵐與城主有深交，但她獨來獨往慣了，這些人對她，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若持了城主的帖子，從進了城門就長驅直入直接進城主府，她們這樣的生面孔過早暴露，風險太大。

而在她們繞城一週後，看著最為熱鬧的地方就是這兒了。

“有的時候，這個八卦可是比這門派等級有意思多了。”

雖多為一些散客，可正是這些人訊息互動最是快。

快速吃下一堆人名和家族背景，聽過名兒的除了馮家，其他都是聞所未聞，生啃下來精力也被耗得差不多了。

夜裡，覆璃睡得不是很安穩，才剛睡下不久，忽感覺床邊有人，不由地握緊了枕下的匕首。

悄悄睜開眼睛，見入目的是一孩子，雖是小丫頭的打扮，可這眉眼，覆璃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不過好在是認識，眼中的厲色退了幾分。

“真是嚇人。”覆璃搖了搖頭，從床上坐起，鬆了匕首，免得嚇到小姑娘。

床前一大一小，大的是餘嵐，她正雙手環臂，皺著眉頭看著她眼前的小女孩，卻沒有對她做什麼。

她還在想是不是哪裡見過這個小孩兒，她有印象的孩子不多，應該是認識的，可這會兒卻想不起來。

覆璃披了件衣服，拉著女孩兒的手讓她坐下，卻在伸手之時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一片淤青，捲上袖子，露出的淤青更是觸目驚心。

對上她的眼睛，還沒等覆璃問出口，就聽餘嵐突然說道:

“我想起來她是誰了。”

江寒的妹妹，小璃月。

畢竟是親兄妹，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可是話卻卡在口中，沒有說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這個小徒兒還不知道江寒在東璃皇室的身份。

而她這個小徒兒，又是南璃……這個節骨眼上，捅破這層窗戶紙，恐生事端。

“你怎麼會在這裡？”及時止住，餘嵐轉移話題又問道。

餘嵐問的，同時也是覆璃想知道的。

小璃月，不應該在東璃？何時又出現在了瀾州？

還傷成這樣？

至於餘嵐為什麼會認識小璃月，覆璃只當是宗師大人認識的人不似她這般寥寥無幾罷了。

“皇兄……太子皇兄也在這裡。”

“君紫璃？”

璃月點點頭。

得到答桉的餘嵐看向覆璃，怕她心裡有什麼隔應，當年那次悔婚，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再後來，就發生了那樣的事，實在是很難不把這兩件事聯絡到一起。

可覆璃卻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去取了一罐雪花膏，小小翼翼地塗在小璃月的手臂上，安撫她的情緒。

“這是怎麼弄的？”

“姐姐別擔心，是我自己掐的。”來瀾城的路上她一直掐著自己，一點都不敢打瞌睡，就是怕一覺醒來又不知道在哪裡了。

“怎麼回事？”小孩是最怕疼的，自己把自己掐成這樣，覆璃想不到什麼好的緣由，“你們怎麼會出宮，還是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要說君紫璃離來去自由，出現在哪裡都沒問題，可是璃月是公主，即便是能出皇宮，也絕出不了皇城，更何況，東璃皇城到瀾城，也不是一兩日可以到達的。

被輕輕地塗上藥膏，看到熟悉的人，這溫熱的觸感，璃月突然一下就繃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好一會兒，才抽泣著，壓著聲音道:

“我原本是去姑姑家小住些日子，年年如此，父皇是知道的，可是最近姑姑家出了一切事情，經常看不見她，突然，突然有一天，太子皇兄就來了，他說要接我回去。”

“然後呢？”

若只是接人，不會讓小璃月如此恐懼。

“皇兄他，他帶了好多蒙著面的人，我覺得不對，這才不到半月，而且就算是要接我回去，往年都是姑姑派人和五皇兄一起送我回宮，太子皇兄是絕對不會來的。”

“可太子皇兄來了，我不能不走，我說要和姑姑知會一聲，不然姑姑會擔心的，只要過了申時，姑姑再忙也會回來，只要再等兩三個時辰就好了，可是皇兄說他去說。”

“皇兄進去之後，關了門……皇兄出來的時候，他們都躺在地上，全部都不動了……臺階上有血流下來……很腥……”君璃月停住了一會兒，才道。

“他殺了他們……”

覆璃突覺嵴背發寒。

“你看見了？”

君璃月點點頭。

覆璃把人拉近了些，抱住了她。

小小年紀，怎看得這血腥的場面。

可即便是把人緊緊抱著，也能感受到璃月的恐懼，那不斷的發抖的身子，讓人心疼。

覆璃不知道小璃月口中的姑姑是誰，可餘嵐卻是知道。

人是南月帶走的，走的時候給皇帝留了信，這是慣例，也是多年前江家就和東璃皇帝達成的約定。

君璃月離開皇城，便一直是住在洛城，並不會涉及黑市那樣危險的地方，也只有這段時間，小璃月才是自由的，在洛城一個月的笑容，比在皇宮三年的都多。

可璃月這些日子就要被賜婚，這件事江家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璃月可以不受寵，可以不受封，但江家的孩子，絕對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賜了婚，鎖一輩子。

現在那個皇后安的什麼心他們不知道，可絕不會有什麼好心。

江家給了警告，動了皇家的臉面，可東璃皇帝不能和江家撕破臉，也不想就這樣任人擺佈，正好有一個可以利用的兒子，何樂而不為。

什麼剿匪……

若不是隻是這段日子意外的事情太多了，讓人措手不及，才會讓人鑽了空子……

盜匪猖狂，喪盡天良。

兄惜手足，世人稱讚。

多好啊！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天經地義！

呵！

小璃月在覆璃的懷抱裡平靜了些許，拉開一些距離，她看著覆璃的眼睛，不由道:“姐姐，上次一別，我好想你。”

平靜的語氣讓人心疼。

“姐姐也想你。不過，你今天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不為別的，若是這一切都是個局，那今日的相見，保不齊也有可能是小璃月被利用的一個局。

要救人，首先得破局！

“城門口，你們過城門的時候，我看見了。”

原來是城門口的那些人。

只是沒想到，那個小女孩居然是君璃月。

“皇兄也看見了。”君璃月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下午我故意胡亂吃多了些，剛剛我是接著肚子疼要起夜才偷偷熘出來的，皇兄不知道。”

看樣子，皇兄應是認識姐姐，小璃月不由得緊張起來。可覆璃卻是撫著她的背，安撫著她，沒有再問。

覆璃有些後悔白日裡為了避開君紫璃而沒有細看那一行人，若是能早點發現小璃月，也能少受點罪。

“沒事，交給我吧。”餘嵐看得出來覆璃的擔心，縱使在不喜歡小孩，可接連經歷這樣的場面，也是於心不忍。

還好，她們這次人少，宗師大人他也沒見過，沒這麼容易認出來，在瀾城救人，也就只差天時了。

“對，沒事的，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覆璃小心地擦去小璃月臉上的淚痕，把她的頭枕在她的肩上，又道，“你聽我說，一會兒呢，餘嵐姑姑會送你回去，回去之後，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最多後日，你就可以離開瀾城了。”

君璃月很認真地點頭，她相信。

把人交給餘嵐的時候，覆璃忍不住又多囑咐了幾句。

“你回去之後，會有人看著你，保護你，不要擔心。”

“回去好好睡一覺，儲存體力，不要太緊張了。”

“你之前做得很好，相信你自己，也相信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縱使覆璃擔心小璃月，但今晚她也必須要回去，若是剛一入城人便不見了蹤影，三番兩次失蹤，怕是對她的處境更為不利。

覆璃遠遠地看著君紫璃的人把璃月領回去，房內沒有太大的動靜，才關了門。

與其說，君紫璃為名聲煞費苦心。

不如說，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太子爺，有一萬種辦法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甚至不惜，以骨肉親情為籌碼，把自己才十幾歲的妹妹帶入修羅場。

這樣的人……

讓人嵴背發涼。

看來，東璃也是一潭渾水。

很多事情，都不像表面看著起來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