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種?”

顧衡聽了孫女的計劃,禁不住微微蹙眉。

興師動眾,不惜出兵攻佔一個蠻荒之地,就是為了稻種。

“阿翁,您可別小瞧這種稻種。”

顧傾城擁有頂級的生物技能,對於一些動植物的小常識,簡直不要太熟悉。

她侃侃而談,“這種稻種是旱稻,耐旱、適應性強,不只是嶺南可以種植,其他地方都可以!”

“關鍵是,成熟快!最快的只需要五十多天!”

在嶺南,因為獨特的天氣和地理,作物很容易做到一年兩熟,甚至是一年三熟。

但即使如此,也需要很多條件。

占城稻這種稻種,卻彷彿作弊了一般,居然只要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能成熟。

而且,擁有這樣的稻種,顧傾城可以讓老農們試著“雜交”,弄出高產、耐旱的新型良種。

雜交水稻,絕對是核武器級別的。

顧傾城知道,在她的本世界,有著諸多條件的限制,或許無法徹底還原。

但只要能夠將產量翻一倍,就能夠最大程度的解決問題。

有了充足的糧食,顧傾城就有信心佔據更大的地盤,操練更多的兵馬。

到那時,殺回建康,輕而易舉!

“只要五十多天?不足兩個月?”

顧衡果然驚到了。

他雖然出身世家,位居中樞,彷彿高高在上的貴人。

但,顧衡不是死讀書的人,他是標準的世家子,精通君子六藝,博覽群書,遊歷四海。

農事、醫術等,他也多有涉獵。

或許顧衡不會親自種地,可起碼的“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不到兩個月就能收穫的稻種,確實非常珍貴。

若是推廣開來,天下將再無饑饉之憂啊。

“好!那就拿下交州!”

顧衡是做過中書令的人,他有著家國天下的心胸。

他更知道,這樣的“神器”,若是掌握在顧家手裡,孫女的大業,將會更加順遂!

顧衡深深的望著愈發的顧傾城,眼底滿都是欣慰與驕傲。

如果說,之前他願意傾家族之力支援小孫女,更多是愧疚、心疼,是為了親情。

那麼此時此刻,看到顧傾城如此有成算,還發現了神奇稻種,顧衡只覺得:這天下,阿卿可奪之!

顧傾城則用事實證明,她可以更加強悍、更加能幹。

有了目標,就要繼續練兵。

另外,如果要出兵,糧草、戰馬、後勤補給等等問題都要提前準備。

在嶺南,還有個要命的存在——瘴氣。

對於瘴氣,歷代史書上只見其名,卻不見其因。

瘴氣到底是什麼,根本就沒有一個明確的解釋。

是南疆密林水澤在溼熱氣候下衍生出來的有毒氣體?還是因為蚊蟲(瘧原蟲)等叮咬而爆發的疫病?

後世沒有明確的答桉,而顧傾城作為生活在嶺南的古代土著,也一時做不出判斷。

她只知道,瘴氣之毒很可怕。

世人畏懼嶺南如虎,除了偏僻、蠻荒、未開化,主要也是瘴氣要命!

顧傾城雖然有醫學、生物學的知識,但她只有一個,沒有裝置,沒有幫手,想要做研究,查明瘴氣到底是什麼都做不到!

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進行一些實驗。

首先,不管瘴氣是沼氣還是什麼毒氣,消炎藥,是必須的。

顧傾城在被流放嶺南的路上,就沿途收集了很多東西。

其中就有陳芥菜滷。

這,大概就是天朝最早的消炎藥。

是利用發黴的黴菌來止血、消炎,是妥妥的土抗生素。

但,陳芥菜滷到底只是最原始的,不是成藥,藥效、是否過敏等問題,根本不能保證。

顧傾城來到嶺南後,便開始大肆蒐羅被流放到嶺南的各種人才。

除了會蓋房子、會種地的工匠、農戶,顧傾城也重點招募醫生。

“張太醫,這陳芥菜滷研製得如何?”

顧傾城找到了她最先招募的一批醫學人才。

張太醫,據說是醫聖的後人。

咳咳,這個“據說”更多像是吹噓,並沒有切實的證據。

但,張家確實世代行醫,自張太醫的父親起,就被選拔入太醫院。

成為一名太醫,確實是古代醫生的事業巔峰。

然而,太醫院的“投胎率”太高了。

一個不小心,太醫們就會捲入宮廷的陰謀、官場的傾軋。

醫者本就地位極低,一旦遇到了事兒,第一個被炮灰的就是大夫。

而且,太醫院的病患都是權貴。

若是遭遇了醫鬧,輕則丟官、挨板子,重則被流放、被砍頭!

張太醫就是太醫院中諸多倒黴蛋中的一個。

說起來,張太醫真的很冤枉。

他是被前朝蕭氏皇帝流放的。

當年,後宮有個頗為受寵的妃嬪,生產時難產,一隻腳卡在了產道里,母子都危險。

穩婆束手無策,皇帝便去逼太醫。

太醫:……我們哪兒會接生啊。

張太醫許是一時頭腦發暈,竟小聲滴咕了一句,“或許可以剖腹取子!”

剖腹?

當然不可以!

所以,那位寵妃一屍兩命。

皇帝又是傷心,又是憤怒,開始找後賬。

首當其衝的是寵妃身邊伺候的人,接著就是接生的穩婆,以及負責看診的太醫。

再然後,許是皇帝還不解氣,又想起了那個狂悖胡說的太醫!

得!

就是這麼無意間禿嚕出來的一句話,張太醫以及全家都被流放嶺南。

張太醫一家被流放,可是貨真價實的被流放。

他們沒有顧家的待遇,別說坐車,有奴僕伺候了,他們要披枷帶鎖,風餐露宿,一路徒步。

張家一共二十七口,抵達嶺南的時候,只剩下了九個人。

足見其慘烈。

張太醫經此一難,徹底學會了閉嘴。

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也不敢輕易嘗試新奇的醫療方法。

不過,顧傾城的招募,顧家的器重,以及顧傾城所提出來的許多“靈感”,慢慢刺激到了張太醫那顆死去的心。

在顧氏鄔堡,張太醫重新燃起了一個身為醫者的激情與熱血。

“陳芥菜滷,確實有奇效!”

“某已經試著將黴菌提取出來,製成藥效穩定的成藥。”

提到自己的專業,張太醫總算沒有再沉默寡言。

他是真的喜歡鑽研醫術,而顧傾城給了他充足的條件,也給了他相當的尊敬。

這可是吳郡顧氏啊,高貴的世家,跟皇家比起來,絲毫不差什麼。

可人家顧家小女郎卻禮賢下士,照顧周到。

張太醫和他的家人們,都感受到了來自顧家的善意與誠意。

士為知己者死!

張太醫以為會老死在偏僻蠻荒的異鄉。

但他沒想到,自己竟有這樣的運道——顧氏啊!

他們一家定不會滿足於嶺南這方化外之地,他們定會想辦法重回京都。

而他張某人,作為顧三娘得用的人,應該可以跟著一起回去吧?

得到了尊重,還看到了希望,張太醫便愈發積極起來。

他甚至開始嘗試在京中都不敢嘗試的實驗:兔子、老鼠、貓狗等,都成了張太醫的試藥物件。

顧傾城交給他的陳芥菜滷,也被他真的研製出來。

“好!張太醫果然不負杏林世家的美譽!”

顧傾城非常滿意,看著小瓷瓶裡存放的藥粉,連連點頭。

有了初級版本的消炎藥,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試著提取一下青蒿素?

顧家是世家,藏書格外多。

哪怕被流放了,顧衡也是帶了一兩個車廂的書。

巧得很,在顧家的藏書裡,就有一些醫書或是道家典籍。

顧傾城記得,最早記錄了青蒿素提取的古書,應該就是東晉葛洪的《肘後備急方》。

顧傾城所在的時空,是個平行世界的架空王朝。

並沒有魏晉這些朝代,只是背景類似。

但,也衍生出了一些相似的作品。

顧傾城在一本道士著作的手札中找到了相關的內容: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她把這本手札拿給了張太醫。

張太醫:“瘧疾?這是治療瘧疾的古方?”

“對!嶺南溼熱,多蚊蟲,顧氏鄔堡注重衛生,還沒有出現瘧疾。”

顧傾城點點頭,輕聲道,“可若是去了野外,難免會被蚊蟲叮咬,感染瘧疾的危險將會大大提升!”

張太醫聽到顧傾城的這番話,似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何止是嶺南啊,就是在前往嶺南的路上,也會有風寒、瘧疾等等病症。

而這樣的病,只要得了,就是一個字——死!

饒是張家是醫藥世家,家中子侄從小就在草藥堆裡打滾,真的到了危急關頭,他們一個個都束手無策。

只能看著自己的至親,因為高熱不退而活活病死!

“三娘,您放心!某定會全力以赴!”

不只是為了報答顧傾城的知遇之恩,為了在主公面前的建功立業,也是為了自己曾經的那份遺憾!

“……”

顧傾城點點頭,沒有說太多畫餅的話,“需要什麼只管跟管事說!若是管事做不得主,就來找我!”

顧傾城已經做好計劃,最快明年,最遲後年,她就要領兵出征。

嶺南這片天地,只要解決了瘴氣的問題,那就是一方樂土——物資豐饒、天高海闊,大有可為啊。

這裡,也是顧傾城事業的起點,她定會好好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