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里克斯幾乎是“揚長而去”,直接丟下了面面相覷的陳小姐和馬勇。

陳小姐滿臉漲得通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很清楚,她與費里克斯先生的“交情”是她強行攀附而來的。

他們之間,甚至都不能算是朋友。

且,剛才的交流並不愉快,她毫無談話技巧,外語不夠熟練,她也沒有及時向馬勇做翻譯。

這才讓馬勇鬧了個笑話。

但,陳小姐不會反省自己的過錯,她只會遷怒。

她羞惱的瞪了馬勇一眼,沒好氣的埋怨道:“馬司令,我正跟費里克斯先生介紹您呢,您簡單的打個招呼就好,為什麼要說‘噎死’!”

噎死個毛啊。

驢唇不對馬嘴,直接把事情都搞砸了。

她一個小姐,主動的跟一個並不認識的歪果仁搭訕,容易嗎?

馬勇這個大老粗,不說好好珍惜,還把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給浪費掉了。

哼,果然是個蠢貨。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陳小姐將自己在費里克斯那兒受到的“冷遇”,化作了滿滿的負能量,全都甩到了馬勇頭上。

馬勇也懊悔不已。

哎呀,怪我!

都怪我!

明明聽不懂,卻還為了討好人家,說什麼洋文。

噎死!噎死!

還真把人家洋人給噎走了。

“怪我!陳小姐,都怪我!我——”

馬勇是個直率的漢子,自己做錯了事,就麻利的認錯。

他並不知道,陳小姐是在遷怒。

他只當自己真的犯了錯,得罪了洋人,害得陳小姐也跟著吃瓜落兒。

“怪你有什麼用?費里克斯先生都走了!”

陳小姐見馬勇主動認了錯,並沒有就此揭過。

她反倒有些不依不饒。

馬勇:……

他是個大男人,還是個堂堂司令。

能夠在一個小姑娘面前,誠心實意的認錯,已經很不容易了。

結果——

脾氣算不得好的馬勇,本能的想要發作。

但,想到陳小姐認識洋人,想到他還需要對方幫忙,這才強行壓下了胸中的怒火。

可是他還是無法做到心平氣和的與陳小姐對視,他的眼睛就開始左右亂看。

於是,他又看到了讓他不可思議的一幕——

剛才對著他們甩袖離去的費里克斯,居然跟顧傾城有說有笑。

馬勇再次揉了揉眼睛,然後瞪大眼睛,再看過去。

不是做夢,更沒有看錯。

費里克斯不是跟顧傾城身邊的那個洋人說話,而是直接跟顧傾城說說笑笑。

兩人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朝著賽道的方向比比劃劃。

“馬司令,待會兒我會想辦法再跟費里克斯先生搭話,到時候,您可別亂插話了!”

陳小姐也看到費里克斯朝著拜爾的方向走去。

她根本沒把顧傾城放在眼裡,只當對方是去找拜爾的。

她朝著馬勇發作了一通,那股羞惱以及隱隱的心虛,這才退去了。

她試著再跟馬勇表現一下她的“社交能力”。

雖然陳小姐百般嫌棄馬勇,但她心裡很明白,馬勇是她最好的選擇。

如果跟馬勇的婚事不成,家裡可能會把她送給其他的軍閥。

而那些人,要麼比馬勇還老,要麼就是妻妾成群。

她嫁過去,只能當個姨太太。

陳小姐自己就是庶女,從小生活在嫡母的陰影之下。

唯一的出國機會,也是因為嫡出的妹妹要出國,她被嫡母選中去伺候嫡妹。

陳小姐骨子裡對正妻、對嫡出無比執著。

她發過誓,打死都不給人當小妾。

馬勇這個雜牌司令,有錢有兵會打仗,年紀還不算太老,關鍵是他願意明媒正娶啊。

看在“司令太太”的份兒上,陳小姐願意再舔著臉去巴結一下費里克斯先生。

“不用了!”

馬勇盯著顧傾城看了一會兒,眼底冒出了希冀的光芒。

他莫名有種感覺:顧女士比這位陳小姐跟靠得住!

馬勇心中有了主意,便直接丟下陳小姐,邁大步朝著顧傾城等幾人的位置走去。

陳小姐:……

這是怎麼了?

馬勇這個大老粗不是一直都把她當成小仙女般供著嗎?

而且,馬勇有多迫切的想要結識洋人,陳小姐非常清楚。

她是他認識的,唯一能夠幫到他的人啊。

他剛才還忍著怒氣跟自己道歉,這會兒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陳小姐心裡又驚又怕,忍著不甘心,還是快走幾步,追上了馬勇。

“顧女士!”

馬勇滿臉是笑,彷彿是剛剛看到顧傾城。

顧傾城扭過頭,也適時的露出驚訝的表情,“將軍?您好!”

其實,早在馬勇與陳小姐來到看臺之後,顧傾城就敏銳的發現了對方。

只是,對方沒有跟自己打招呼,顧傾城也沒有刻意主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計劃,顧傾城不會貿然打擾。

馬勇想要什麼,顧傾城是知道的。

但問題是,她現在跟拜爾先生也只是剛剛接觸,還沒有什麼真正的交情。

顧傾城不想輕易損耗兩人之間的“友情”。

還是等她跟拜爾以及那些洋人有了更深一步的交往,她在想辦法為馬勇牽線搭橋吧。

顧傾城對於自己的“事業”,有著非常清醒且明確的規劃。

每一步應該怎麼走,她也早有設定。

今日的馬場之行,非常重要,顧傾城不想橫生枝節。

就先互不打擾吧,各自為了自己的計劃而忙碌。

顧傾城這般想著,也就暫時把馬勇放到了一邊。

緊接著,拜爾先生的好朋友費里克斯跑了過來。

“拜爾!你個傢伙,居然又來馬場?怎麼,你手裡還有錢?”

費里克斯對拜爾這個好友也是無奈。

十賭九輸啊,每個禮拜都來馬場送錢。

偏偏輸了這麼多次,卻始終學不乖。

都勸他不要相信什麼直覺,他的狗屁直覺每次都不準的,好不好?

但這傢伙就是不聽勸啊。

每次輸個精光,月月預支薪水。

若不是還能牽線搭橋的賺些錢,他的生活,估計真的要陷入困頓之中了。

拜爾人很好,對朋友也非常真誠。

不吸菸、不酗酒,除了喜歡賭馬,再也沒有其他的缺點。

所以,似費里克斯這樣的好友,嘴裡各種嫌棄,卻還是願意把拜爾當成好朋友。

“哈哈,費里克斯,這次你可猜錯了!”

“我的錢包裡當然有錢。哈哈哈,我的朋友,你不知道吧,我今天贏了三輪了!”

拜爾紅光滿面,提到“贏錢”,素來嚴肅的面龐上也掛滿了笑容。

費里克斯先生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態的用手指對著拜爾指呀指,“你、贏錢?靠賭馬?”

更確切的說,是靠拜爾那該死的運氣?

費里克斯下意識的就是不信。

他抬頭看了看天,“天還沒黑啊,你怎麼就說起夢話來了?”

“還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渴望勝利,但也不能因此而生出幻想啊。”

他就差說自家好友因為迫切的想要贏錢,已經開始白日做夢、胡說八道了。

拜爾:……

臉又紅了。

這次不是興奮,而是被氣得。

“費里克斯,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的沒用?”

好吧,在賭馬這件事上,他確實敗績累累。

但,今時不同往日啊。

他有了顧女士。

這位可是真的賭馬專家!

想到這裡,拜爾忘了跟費里克斯生氣,轉而積極的介紹,“費里克斯,這位是顧女士!”

“顧女士!這個嘴巴狠毒的傢伙,是我的大學同學,都曾經就讀於海德堡的醫學院。”

“畢業後,我選擇做了老師,而他成了一名外科大夫。”

拜爾狀似嫌棄的介紹著費里克斯,但他的語氣非常親暱。

所以,由此可以聽出,他與費里克斯的關係非常好。

顧傾城多敏銳的人啊,頓時就發現了這一點。

而費里克斯也有些詫異,自家好友居然用這樣的語氣跟面前這個一身守舊服飾的東方女人說話。

這是朋友間才會有的啊。

為了朋友,費里克斯雖然有些高傲,卻還是微微欠身,輕輕抬了下帽子,客氣的問候:“顧女士,你好!”

他還非常照顧顧傾城的用了漢語,就是語調比較生硬。

顧傾城則行了個古韻十足的屈膝禮,“費里克斯先生,您好!”

她用的卻是標準的d語。

費里克斯的眼睛頓時亮了,他有些驚詫的看著顧傾城——

穿著守舊的服飾,原本以為她是個沒有見識的腐朽的小腳女人。

萬萬沒想到啊,人家居然還會d語。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看了眼拜爾。

拜爾卻一臉得意,彷彿在說:被驚到了吧!哈哈,顧女士可是個非常神奇的女士!

她總能帶給人驚喜,也能上演奇蹟!

“拜爾,你是說,是顧女士幫你贏得了賽馬?”

“沒錯!我今天不但沒有輸錢,反而大大的賺了一筆!”

拜爾真的很得意,忘了素日的矜持、冷靜,恨不能拿個大喇叭將自己的戰績公佈天下。

費里克斯見好友如此模樣,便知道他應該沒有說謊。

他再次看向顧傾城的目光,也充滿了灼熱——

那什麼,他雖然不像拜爾這般十賭九輸,但他的敗績與勝利基本持平。

可賭馬是為了賺到錢,不是為了搞平衡啊。

他也想狠賺一筆呢。

“顧女士~~~”

費里克斯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親近,甚至還有隱隱的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