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淺坑前邊疊著幾條沙袋,小丫頭隱藏在沙袋後邊,舉著望遠鏡。

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自己是要打敵人當官的,她想起在酒站曾經被鬼子襲擊過,僅僅兩個鬼子就讓酒站好長時間不得安生。

又在擔心距離敵人太遠,也不知道二連能不能把敵人趕過來。

不出意外,治安軍受到攻擊,多半會一窩蜂往北跑!

透過蓬草根本就看不到敵人具體情況,因為人可以貓著腰躲在蓬草中前進,但馬不行。

所以,看到最多的就是戰馬的頭高出蓬草不少,點著頭向前。

她只能憑感覺判斷敵人當官應該距離那棗紅色的馬不遠。

問題是治安軍中又不只有一匹馬,怎麼才能知道目標在哪呢?

小丫頭趴到包著繃帶的傷員羅富貴,專程給她加高過的沙袋工事上,望遠鏡透過蓬草,慢慢左右掃視。

早就看到目標,可是那麼的馬誰知道是哪匹?

只能憑著夾雜在治安軍隊伍中馬群點頭的幅度,來判斷馬匹是否有負重。

她相信,用來騎的戰馬肯定不會負重!哪個馬頭顛得厲害,就準備往動手,雖然她那舊榴彈槍也不一定能打得準。

胡義趴在小丫頭旁邊不遠處,面前的沙袋上擺著機槍。

他的目光透過望遠鏡,看著蓬草空隙中的治安軍舉槍射擊,同樣下意識的低頭。

卻聽到前邊特務排率先開了火,一時間槍聲大作。

胡義拉動槍機,將機槍準星大致對準備目標,轉頭對守在旁邊的徐小命令:“吹號!”

徐小大喜過望,躺在地上吹響了衝鋒號,號聲在稀疏的一片槍聲中驟然響起!

治安軍呆了,八路大白天也敢進攻?

高一刀同樣有些發愣,劇本里沒有說九連會衝鋒!

八路軍規中,如果沒有特殊的命令,哪怕是夥伕,聽到衝鋒號,也得挺槍對敵發動進攻。

衝鋒號聲來自於九連包抄的方向,雖然他對九連非常不爽,滿頭黑線的高一刀,仍然命令二連衝鋒。

當然,九連及跟在後邊連成一牌的騎兵連例外。

戰前都得到命令:和連這邊號響時,所以人都禁止衝鋒。

等對面分割槽發起衝鋒,敵人受到攻擊,行軍路線肯定會向西邊偏!

治安軍人槍都多,九連雖然火力不弱,治安軍要是一窩蜂往西,九連扛不住。

西邊吹衝鋒號,治安軍多半會先想到八路會從西邊進攻,而事實卻恰恰相反!

吹號不衝鋒,也只有九連能做得出來!

所以很奇葩的是九連吹衝鋒號,二連行動。

蓬草遮住了雙方視線,二連衝鋒並不順利,正常情況下,一般都得到接敵五十到一百米左右才發起衝鋒,不然真衝到敵人陣地上,跑過這麼長的距離,體力肯定大打折扣,衝鋒就會變成送死!

二連趕到距離治安軍側翼五十米左右,立即就被治安軍發現!

聽著西邊傳來衝鋒號,夾在中間的治安軍大部,靠在東邊邊緣的部隊立即對沖鋒的八路打出一排子彈,八路就衝近四十米範圍!

現在,連續伏擊過治安軍兩次的八路軍,氣勢比治安軍要強,即使雙方差不多都是一夜沒閤眼。

看著一波黑壓壓的手榴彈冒著煙,打著旋從天而降。

拉著長長陣形的治安軍們立即發現不對勁!

跟八路拼刺刀?傻子才幹!在治安軍眼中,八路肯定是兩面夾擊,一個不小心就變成東西兩面受敵。

先向北跑才是正事!戰場形勢明擺著,治安軍現在三面受敵,留下來等死的事沒人幹。

這一跑陣形立即就亂了,也沒人注意西面八路沒有衝上來,子彈稀疏的情況下,奔跑的陣形倒真慢慢向西偏。

八路槍法本來也不咋的,運動中要是能被摞倒,那要多倒黴才可能碰上?

至於跟八路攪和在一起,能不能活下來就說不定了。

話說,要是到時候八路人多,十八般武藝也沒法子施展不是?

治安軍裝備再好也沒用,後連的隊伍突然加快了腳步,擲彈筒全在前後,看著也只能乾瞪眼。

胡義知道高一刀聽到衝鋒號肯定是滿腦袋想拼命,這傢伙到哪都想找人拼刺刀,昨天晚上都拼了兩回,加上這一回,他那三板斧剛好能使全!

九連雖然刺刀拼沒大訓練,也比不過二連,現在佔了便宜,一時間也是槍炮齊鳴!

當然,沒得炮,槍聲打得歡來湊。

對於不缺子彈的的如果打成肉搏戰,就算最後是咱們贏,還能剩下幾個人?那這些糧食怎麼往回拉?”

一時間,戰場上再次殺聲喊天,二連戰士只想衝鋒殺敵,治安軍們無心戀戰。

八路太不講規矩!唐旅長心裡暗罵,不得不帶著一幫警衛跟著隊伍向前衝。

因為,後邊的八路也跟著衝了上來,黑壓壓的一片!

戰馬就在他身後,一大幫人圍著他,安全雖然沒什麼問題,心裡卻更惱火,這戰場跟皇軍教官講的怎麼全不一樣?

雙方不應該擺開陣勢對射麼,他忘了是他自己親自下令撤退那回事。

小丫頭眨巴眨巴著眼喃喃:“好傢伙,這麼多人圍在一起...中間肯定有當官的!”

舉著望遠鏡,從上邊的刻度估算著距離。

那隻缺德的榴彈槍被她扯上袋上擺好。

一個小了一號的槍榴彈塞進了槍膛,然後拉動槍機,一發空包彈頂進槍膛。

“乖乖,聽話,一會有糖吃!”小丫頭再次舉望遠鏡觀察確認其中一匹最高大的戰馬位置,將望遠鏡放在沙包上,然後那缺德眼瞪牛眼般大小。

小身板頂著榴彈槍的槍托,毅然扣下扳機。

槍身輕震,空包彈中的火藥被擊發,火藥氣衝進槍膛,砰...嗵...一聲,火藥氣狠狠的將槍口前端的榴彈推了出去。

強大的後座力,將她那小身板推了老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顧不得肩膀巨痛,趕緊扯起自己的小身板,也不管那榴彈槍在哪,趴到沙包上,扯起望遠鏡就仔細觀察榴彈炸點。

爆炸已經結束,倒是炸得治安軍那邊呼喊嚎叫聲震天,看得小心臟裡一愣一愣,可惜,非常遺憾,槍榴彈沒有落在她預想的地方。

炸天沒有在她觀察了半天的那上下竄動的戰馬旁邊,落點在戰馬前七八米處。

旁邊背靠著沙包打盹的羅富貴,頓時沒有了睡意,將那裝了瞄準鏡的步槍遞到丫頭旁邊:“哈哈哈,丫頭,跟你說了這槍不好使,你偏不信,打一槍你那小肩膀得痛半天!”

“要你管!”小丫頭感覺剛才那一槍沒打到預定位置,心裡正不爽,趴著看治安軍那邊,某個地方亂成一團,逃跑的腳步甩動得更快。

胡義的機槍驟然響起,憑感覺壓低了彈道的子彈衝向逃跑的人群,他不敢抬高槍口,因為對面還有二連。

至於真有倒黴的二連兵被打中,機槍子彈飛過一百多米,估計也只能打到大腿以下,死不了人!

剛擺好機槍的騾子,他就沒那麼多講究,真打中了高一刀他也絕不會承認。

當小丫頭開始調節那有瞄準鏡的步槍時,騾子的一梭子子彈已經飛出槍口,比旁邊的胡義還打得快!

一波步槍子彈跟著衝向逃跑的隊伍。

轟,一聲巨響,浪費了一個手榴彈的地雷被拉火後好幾秒,終於在靠近九連位置的治安軍隊伍中炸響。

塵土,硝煙,枯草上了天,近二十米範圍血肉橫飛。

爆炸騰起一團不大的磨茹雲,在天空中翻騰,跟常見的爆炸不大一樣,那雲好象還混合了鮮血,還著絲絲淡紅。

剛才八路用擲彈筒打的一發榴彈落在唐旅長前方不遠,嚇了眾人一大跳。

治參謀心有餘悸的仔細感受了一下戰場形勢,八路好象也並沒有全面衝鋒,但是攻擊位置剛好在拉成南北向長長隊伍中間。

也就在部隊幾位最高指揮官前面不遠,要是再偏一個點,說不定指揮部就全給報銷了。

緊接著地面的特大號地雷又被拉響,這當口,誰知道八路埋了多少個這樣的地雷?

“立即讓擲彈筒向兩翼發射煙霧彈!”治參謀顧不上給旅長請示,直接高聲的向後邊斷後的部隊呼喊著下命令!

如果跑的慢了,說不定會被八路給截住!得先衝出去再說。

“旅長,趕緊走!”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的治旅長暈頭轉向,被兩個手下扶起來,踉蹌著腳步往北跑。

扶長官肯定沒有問題,關鍵蓬草就半人高,這一扶,暈頭轉向的旅長不經意間將頭給露了出來。

透過蓬草間隙,小丫頭看得仔細:在這逃命的當口,普通治軍受傷多半沒人管,這兩人扶著,旁邊還圍著一大圈,這難道不就是苦苦等待的目標?

不是大官,至少也得是個連長!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就算是個連長,我也得給他留下深刻的記憶!

於是,扯著那怪模怪樣的槍開始瞄準。

旁邊正在換彈匣的羅富貴一臉鄙視:“你槍法那麼好,直接用三個大蓋打不行麼?這破東西能打準了才是怪事...”

小丫頭感覺身邊的聲音漸漸過多去,沉浸在對這破槍的感覺中,仔細瞄向那在蓬草中時隱時現的那顆腦袋,兩點五倍的望遠鏡比用準星照門瞄準還是要方便得多,至少能看得遠。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在小丫頭邊不遠處,嚇了她一大跳,下意識的扣動扳機,然後猛然向沙包下縮回小辮子。

等了半天,沒聽到榴彈炸響,沙包前卻騰起一片嗆人的白霧。

“氣死了我了,這還打個屁!”小丫頭沮喪著抬起頭,什麼都看不見。

她不知道,她被榴彈驚嚇後下意識打出的那一發子彈。

衝過了硝煙。

撕碎了擋中路上的蓬草。

最後呼嘯著囂張的鑽進了瞄了半天頂著那個腦袋的脖子,從另一邊鑽了出來。

悲催的唐旅長被一發榴彈穿過了脖子,雙手被兩手下扯著,他很想抬手堵住那兩個槍眼...

腳下一軟,癱倒在地。

在旅長身後不遠處,一直在找機會,貓著腰端著槍看著旅長動靜的劉二狗,見狀扯開喉嚨大吼:“旅長中彈了!”

兩手下聽到聲音,愣了,轉頭看,發現他倆人架著的旅長正瞪著大眼,面色猙獰。

那脖子上的兩個槍眼都在向外冒著血泡。

嚇得兩手下趕緊鬆手,警衛連近百人,卻立即被後邊跟上來的隊伍給直接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