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山縣上,新幹部真的來了。

誰也不知道上級組織部是什麼時候下發的檔案。

直到新幹部被組織部的領導親自送到了英山縣裡,邢永安才看到了上級下發的新任命。

【為進一步夯實鄉村振興攻堅責任,全力助推全縣工作更好更快發展,在克服工作頭緒多、任務重、人員少的情況下,組織部再次增派一名優秀青年幹部,與原駐村幹部華詩圓一起,分別擔任英山縣天堂村和田禾村“第一書記”。】

邢永安和組織部的領導以及新到任的幹部分別握了握手,後者看起來年紀不大,穿著短袖白色襯衫,西褲被熨得筆挺,一臉自信。

“領導好,我叫高志弘。”

名叫高志弘的小夥子自我介紹後,按照慣例,縣裡召開了一次座談會,對兩位即將到任的“第一書記”強調工作紀律,明確工作職責。

在天堂村觀察咖啡產業園建設情況的華詩圓,第一時間接到通知後,也很快從鎮上驅車趕到了縣政府。

“二位被組織上委與重任,要知道,普通的駐村幹部與‘第一書記’不同,後者要發揚勇於擔當、甘於吃苦、樂於奉獻的精神,迅速轉變工作角色,克服艱難險阻,全身心投入鄉村振興工作。工作中要當好五員,即:推動經濟工作的引導員、鄉村振興的實戰員、一線政策的宣傳員、社會穩定的矛盾化解員、服務群眾的民聲員。要進一步處理好與村兩委班子的共事關係、與老百姓的和睦關係,希望二位站好位、善學習、出成績,掛職出水平,鍛煉出風格。”

“我就講這麼多,接下來由邢書記帶領你們到村到崗開展工作。”

江城組織部三科科長姚曉通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便向邢永安正式辭別。

一番講話之後,華詩圓迅速分析出了現狀,有好有壞。

很明顯,自己走進了高層的視野。

原本是普通的駐村幹部,經過媒體推波助瀾,紮實的工作成績被人看見,上級一拍板,直接變成了掛職的第一書記。

但這個世界如此真實,風險和機遇就像孿生雙子,總是並存在一起。

華詩圓再一深入思考,如果自己在一線實打實做出來的業績不被上級看見,自己好乾部的名聲沒有在鄂省傳播開來,那面臨的結局恐怕就是另外一種。

懷恨在心的高志鵬暗地裡出招,透過家人的勢力,英山縣中途直接換將,接盤華詩圓的所有成績。

樂園中學也好,天堂村種植的大量咖啡豆也好,只要企業的投資在,功勞交給誰都是一樣的。

這種截胡的手段最讓人寒心,工作快乾完了,馬上要出成績了,自己卻被換掉了。

這個時候往往接盤的人是領導心腹,可以說這個方式是最狠的,出工出力的是你,但享受成果的卻是別人。

對於這種明晃晃的潛規則,沒有背景的人往往毫無辦法,只能夠黯然接受。

在江城幹部動議的流程上,組織對華詩圓的成績表示肯定,但是在她的去向上,上層的意見產生了不少分歧。

“省裡的領導都知道英山縣有個駐村幹部華詩圓乾的不錯,你現在把她拿到其他地方當第一書記,到時候問起來怎麼交待?”

動議工作中,領導們分成了明顯的兩個派系。

一個派系是覺得華詩圓乾的不錯,又有成績,對她的提拔任命沒有意見,但是離開英山縣就不太合適了。

“優秀的幹部,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發光,華詩圓走了,英山縣的攤子也不能放下,我看xx鎮政府的高志弘同志就挺不錯的,可以把他拿到英山縣去。”

另外一個派系的意見卻是,華詩圓既然已經在英山縣幹出了一定名堂,換個其他村子當第一書記才是一種鍛鍊,如果可以複製英山模式,還能在更大範圍內進行推廣。

雙方經過不斷博弈交鋒,最後從大局的角度出發,意見最終達成了一致。

華詩圓不離開英山縣,只是把原來負責的天堂村交給了新上任的高志弘,她換一個村重新開展工作,相當於從頭開始。

邢永安把華詩圓和高志弘送到新的工作地點後,找了個機會和華詩圓單獨聊了一會。

“小華,這個事情發生的挺突然的,我事先也不知道,你別有情緒。”

“沒事,領導,我服從組織安排,在哪裡工作都是一樣的。”

華詩圓一臉平靜,從石頭鎮政府宿舍搬出來,整理好自己的生活用品,開車前往隔壁鎮的田禾村。

“接下來咖啡種植園那邊,就交給新來的小高和溫總她們對接了,我到時候把溫總的聯絡方式交給小高,你就安心在田禾村開展工作,年終考核的時候,我肯定站在你這邊。”

邢永安混跡體制內二十餘年,這點彎彎繞他也看得通透。

這高志弘明顯是來搶功的,無論他拼命工作還是混水摸魚,年底英山縣發展的紅紅火火,他拿著一筆政績回到省會,還不是美滋滋?

而且最令人氣憤的是,高志弘作為一個男人,華詩圓從石頭鎮政府宿舍搬家出來,把房間讓給他的時候,他全程抱著胳膊,在一邊冷眼旁觀,甚至都沒有上來幫個忙的意思。

表面功夫都不做,這不是欺負人家小姑娘嗎?

......

“所以,你現在去了另外一個村?”

顧允接到了華詩圓打來的吐槽電話,啞然失笑。

還真是明目張膽的截胡啊?

這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兒子,到哪別人都給他三分薄面,眼看隔壁的英山縣發展的蒸蒸日上,一紙調令,真就欺負到自家人頭上來了。

“對啊,雖然聽起來當第一書記是件好事,但咖啡產業園就像我的孩子一樣,還有那些關係不錯的村民,就這樣到另外一個地方,我真的好委屈。”

空蕩蕩的房間裡,華詩圓總算能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少女對著鏡子,一隻手舉著手機,眼眶微紅,就像小時候被搶走了心愛的玩具。

“真有他的啊,高志弘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就忙著跑過來接盤。”

顧允哄了幾句華詩圓,繼續問道,“那產業園你也不管了?全都交給他了?”

“是的,樂園中學已經進入正軌,他插不上手,肯定就是盯著咖啡產業園出成績來的。”

華詩圓回答。

兩人在村裡的時間不算長,一年駐村,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幾個月。

正好大多數阿拉比卡咖啡豆的成熟期是6-8月,臨走前政績和產業雙雙開花結果,高志弘想必是做了不少調研,打得一手好算盤。

實際上,弟弟在縣裡受傷,高志弘借題發揮遷怒華詩圓,只是一個藉口。

高志弘對她的不滿,從第一眼就開始了。

從小站在聚光燈下的高志弘,入職起看到華詩圓的長袖善舞就很是不爽,想盡辦法把她調到了偏遠山村,意圖讓她吃盡苦頭。

沒想到華詩圓竟然在山溝溝裡飛出了金鳳凰,築巢引鳳拉到了大筆投資,還建起了高規模的學校,硬生生從無到有,幹出了一番名堂。

善妒的他更是懷恨在心,再次求助家中長輩,結合自己在鎮上的工作成績,提了一格,空降英山縣。

體制內沒有明面上的你死我活,但是平靜的水面下,依舊暗流湧動。

別人拼搏而來的一切,他要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