瑙琳有點不甘心,臉上露出惱怒。

她放下蒼厝蛇蛋站起身,收拾自己丟棄在獸棚裡的行囊,同時抱怨著:

“真是可惜啊,竟然給他逃走了。”

“大家都是很忙碌的,”

瓊很自然地幫她打點,動作熟練,絲毫不介意在獸腥和低鳴中幹活。“我覺得跟打架相比,溫暖的床鋪可能更重要一點,來吧,我們有新到的羔毛褥子。”

她將一柄齒匕首遞給瑙琳,然後將對方的包裹抱在懷裡。

瓊帶著羊齒部落來的客人穿過了熙熙攘攘的村莊。

貨馬在哐啷作響,貿易繁榮景象驚呆了瑙琳。

正好趕上了一隻採集漿果的冒險隊從遠方歸來,探索了臨近的幾座山脈,在長滿植物的雪林當中尋找到能夠移植的種子,用來豐富自己的家園。

桑頓卡亞的田埂比戰旌離開之前擴張了十倍,巨獸們在伐木場邊角料的餵養下辛勤工作。

瑙琳跟著瓊越走越遠,彷彿只要緊挨瓊,就能夠完美地融入到桑頓卡亞。

她走在由諾林工程師設計鍛造出來的地磚上,穿過部落,彷彿走在自己的夢裡。

抬著各種食物的村婦農夫,石砌和木製城樓上面依靠的哨兵,疾馳而過低頭握刀的騎手,攥著羊皮紙張舒展眉心的商販領隊……

誰都會主動跟瓊打招呼。

她並非那種話很多的姑娘,大多時候,都是微笑著淺淺地點個頭。

瑙琳感覺到別樣的溫暖。

她再次轉過頭去看剛才走過的街巷,冬屋鱗次櫛比,滿載漁獲的橇船停靠在岸邊,而被陽光照拂過的冰面延伸到了地平線盡頭。

沒多久獸蹄聲就變得格外清晰起來,是捕魚者抵達村莊了。

他被戰旌命令駐守“冰眼”,在奇怪的波紋穿透晨曦之前,漁獲不斷,塞撒的恩賜依舊能夠養活桑頓卡亞的大部分嘴巴。

橇船上面的漁獲被勞工們分批卸走。

捕魚者單獨押送著一架貨車,由雪蜥蜴拉著穿過街道,裡面是探索“冰眼”得到的奇珍異寶。

“好久不見,孩子,我給你找到了禮物。”

他路過瓊的時候停了下來,從被海水浸泡過的箱子裡找到單獨存放的一個匣子,裡面顯然也有海底生物寄居過的印痕,可是開啟以後卻盛放著瓷瓶。

誰都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哪艘船上落入海洋,又是順著哪隻巨獸揮出的浪湧來到北境的。

“南疆密林的膏脂,保護好你的手,孩子,你總是那麼善良。”

捕魚者說話的聲音很溫和,就像是其他黑拉那樣,願意照顧瓊,最開始是顧及戰旌,後面才發現這姑娘確實討人喜歡。

瑙琳的目光卻緊緊盯著後面的輜重。

奇怪的波紋,很模湖,也很古老。

只有她靠得非常近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那細微的動靜。

瑙琳晃了晃頭,想要集中精神:“你們這裡寶貝真多,我能看看嗎……好像是礦石?”

捕魚者很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他突然意識到瓊身旁的女獵手感官敏銳,於是打個招呼,便離開了熙攘的街道,雪蜥蜴的腳步在地磚上發出有規律的、漸遠的聲響。

……

桑頓卡亞的鐵匠鋪,已經擁有了工坊的雛形。

阿瑟看著自己面前的爐膛,露出遺憾的神色。

距離工坊的規模還需要一份質量較高的火焰,以及相應數量的石靈來進行溫養。

真是可惜啊……

即便桑頓卡亞目前商貿繁榮,可是這種稀缺的資源,是不會在山道流通的。

阿瑟獨立的工作間是放在側面的,批次打造武器的地方在前頭,通常來講,不會有人隨便能夠打擾到桑頓卡亞手藝最好的匠人。

但此時房間裡面其實還站著一位不速之客。

他握著一枚堅固的乾果,表明的硬殼已經在反覆揉搓中變得脆弱不堪。

阿瑟開口道:“俾圖羅,白霜礦的數量有限,我沒有多餘的材料給你鍛造盔甲。”

面前的傢伙從陰影裡站出來,高大威勐,是個落魄的流浪者。

他從永凍高牆的方向沿途北上,在桑頓卡亞應徵入伍,戰功卓著,目前分管坵鳴古道往南的部分戰鬥區域,跟蒙主攻的方向截然相反。

俾圖羅是北境土著,生在一個信奉武力的部落。

他身上穿著一件從南疆軍官的屍體上扒來的盔甲,成色還算不賴,鐵匠修復和保養的手藝極佳,但他顯然想要更多。

俾圖羅意識到穿著白色制式甲胃的人地位更高。

他雖無心加入桑頓卡亞狼騎,歸屬在蒙的直接指揮下,但他渴望那套做工精湛的套裝,並且從進門開始就緊盯著角落展架上面的裝備。

“可惜有點緊,不然改改也能給我穿……”

阿瑟正想著要如何拒絕,沉重的橡木門就被推開了。

蒙揣著嶄新的匕首走進來,沿著直線穿過房間,冰冷的眼神與俾圖羅對視,隨後當著他的面取走了自己的盔甲。

堅果被牢牢攥在壯漢的掌心,細微的悶裂聲,隨後被丟進了嘴巴。

俾圖羅用某種奇怪的微笑盯著蒙的背影,隨後站起身,向前走過去,就在即將靠近的時候。

唰!

蒙抽出桌面上的戰刀,寒光四溢,羽紋清晰。

俾圖羅的腳步也隨之頓住,眼睛穿過縫隙,看見了那柄好刀子。

蒙緩緩地將東西插回自己背後的獸皮鞘內,然後半轉過來,眼睛在昏暗的屋子裡涼若狼眸,並且開始打量那個壯漢的要害。

俾圖羅很識趣地向後走了幾步。

他並不知道蒙的極限在哪裡……

但是作為見多識廣的流浪者,俾圖羅知道蒙這種傢伙是不好惹的,於是笑著擺擺手,像個狡詐的賭徒在為自己的冒進舉動辯解。

“哦不不,誰能動搖您的地位呢,尊敬的蒙,部落的英雄,桑頓卡亞盡在你的掌中。”

俾圖羅的嗓音粗得像是個船長。

他或許也曾經在南下的獸帆船裡待過。

蒙始終沒有接他的話。

於是這個蠢貨識趣地舉起雙手,帶著複雜的神色轉身離開。

他目前在南下的戰區為桑頓卡亞奪取了很多重要節點。

誰都動不了他,至少現在不行。

“你該慶幸,俾圖羅。”

蒙在他即將邁出房門之前說了這樣一句話。

壯漢轉過來,等候下文。

蒙的刀鋒和戾氣竟然也都藏起來,同樣露出複雜的微笑,說:“慶幸留在這裡的是我,而不是某個背地裡像瘋子一樣的射手……”

他眯起眼睛,話裡有話。

“對於不忠者,奎瑪真的敢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