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有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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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後呢？小乞丐被收下了嗎？他的靈根測出了什麼？”琅琰急忙問道。
鳳兮手指轉了轉指間的酒杯，苦笑著搖了搖頭：“世間……萬般皆苦……”
弒冥放在膝上的手越握越緊，神色不明。
別人都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她當初說過，一開始苦，後來便不覺得苦了，再苦，也得修煉，也得活下去……
他們都只將小乞丐當做故事中的人，但是他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不是一個故事，而是鳳兮的人生！
小時候，即便再艱難，但他的身邊一直有麥雅婆婆和琅琰他們陪著，他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戰鬥，但他從未想過，一個小孩子孤身一人，在塵世受盡欺辱，百般掙扎，只是為了一口飯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鳳兮神色並未露出什麼傷心難過，弒冥不知道她是以何種心態輕描淡寫便講出這些事的。
“小乞丐爬上了千階長梯，但是事情卻不是想象中那般順利。”
在場的眾人，有世家子弟，有普通百姓，有商人，有農民。這些人，一個個都上前去測了靈根。
有的普普通通，測出個兩系雜靈根，勉強留下來做個外門弟子；有的天賦不錯，測出火系或是土系這些品階高些的純靈根，被那些長老仙人們收成了弟子；有的天賦一鳴驚人，之前便已經修煉入門，更是表現得驚才絕豔，一舉成為掌門的關門弟子！
但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是小乞丐。
好不容易爬上了仙山，卻測出一個八系雜靈根來。人人為之稱奇，奇得不是他天賦有多高，而是奇世間竟然存在八系雜靈根這種只在傳聞中的廢物靈根！這種靈根，即便是收在宗門內當個劈柴燒柴的，也是丟了宗門的臉面！
堂堂仙門大派，怎麼能容許有八系雜靈根這種廢物留下來？以後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千八百年來從未出現過得廢物靈根，竟然被他們宗門測出來了？真當什麼人都能往他們宗門塞？
若是有錢有勢也就罷了，將訊息瞞下來，讓他去做個侍童也行，但誰讓那是個乞丐呢？
僅憑穿著就可以看出來，那就是個無權無勢，渾身髒兮兮的、下賤的乞丐！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也不看看他那副寒酸的低賤模樣！
當初趕他下山的宗門弟子是這樣說的……
小乞丐乞求宗門讓他留下來，就算是做下人也行，只要能夠吃飽飯，不再終日惶惶度日也行啊！
宗門顧慮著前來參加大試的人來自各方各地，表面上答應了小乞丐的訴求，裝成一副仁慈的模樣，這樣說不定還能傳出一個宗門大義的名聲來。
小乞丐當了真，以為他真的能留下來了！他非常高興，想到自己以後終於不用日日走在尖刀上過日子，他就非常高興，非常滿足！
但誰料想，被人帶走之後，他去的不是宗門內，而是那條他辛辛苦苦、傷痕累累才爬上去的長階……
他不明白，問帶路的弟子，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宗門弟子嘲諷地笑他，一介乞丐也妄想進入仙門大派？更何況還是八系雜靈根這種廢物！還是趁現在沒人看到，早早地下山去吧！
小乞丐和他辯駁，為什麼明明答應了，卻又反悔了呢？不是答應他了嗎？……
他並沒有妄想修習仙術，只是一個下人也不可以嗎？
宗門弟子不欲多言，冷著臉叫他快快下山去，莫要叫別人瞧見了，丟了他們宗門的臉面，還說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宗門，更不要讓別人知道他下山的事！否則定會找人來教訓他！
小乞丐哀求他，為了來到仙山，他受盡了磨難，身上什麼東西也沒有，還因爬長階受了重傷，讓他現在下山跟讓他去死有什麼區別呢？他想活著，他不想死啊……
那弟子見他死活不聽話，便使了暴力想要將他趕下山，一個普通的小乞丐又怎麼能跟修仙的人比呢？
掙扎間，那個弟子起了歹心，他本是男女不忌，突然發現小乞丐容貌竟生得不錯，便想著乾脆將小乞丐偷偷藏起來，做個禁臠，反正一個乞丐而已，也沒人知道！
但是小乞丐在坊間生活多年，哪能看不出他在打什麼主意，便拼了命的掙扎，想要喊人。
結果被那弟子看出意圖來，害怕他將人叫來，索性一腳將他踹下了長階！
一千九百九十九個臺階，他記得一清二楚！
陡峭險峻，一不小心便會滾落山崖，屍骨無存！
小乞丐記得清清楚楚，他是如何從那長階上一階一階滾下來的，是如何摔得頭破血流，筋骨盡碎的！
他躺在地上，口中滿是鮮血，身上滿是傷口，渾身的骨頭碎裂。
迷迷糊糊地望著天邊，他腦子裡在想，街邊說書的講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為何世道如此不公呢？他一個小乞丐，想要活下來就如此艱難嗎？老天爺也並不是不仁，只是他偏愛的不是他這種人罷了……
他知道，他要死了，山上的人一定會下來處理他的屍體，一個乞丐，無聲無息地就這樣死去，沒有人會發現，也沒有人會在意……
“嗚嗚嗚……”
鳳兮聽到哭泣的聲音，下意識地望去，卻見北霜抹著眼淚大哭著，周圍的雌性和小孩們也是，有些哭出了聲，有些只是默默地抹著眼淚。
就連北宸和琅琰等人，也意外地沉默了下來。
“那些人太壞了！為什麼要欺負小乞丐，小乞丐只是想要活著而已啊……”北霜用手背抹了抹眼淚。
“真是氣死我了，要是我在的話，我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些虛偽的人！尤其是那個宗門弟子，非得殺了他才能出口氣！”琅琰一拍大腿，咬著牙氣呼呼地說道。
“殺就殺吧！換我我也殺！只是你能不能拍你自己的大腿，嗯？”北宸唇角抽搐。
琅琰瞪他一眼：“不就拍了下你大腿嗎？有小乞丐受過的傷疼嗎？”
鳳兮見他們這樣無奈笑了笑：“倒也不必如此，我說了，只是一個故事罷了……”
弒冥的手攥得死死地，骨節幾近泛白。
故事？他怎麼能信這只是一個故事……
一想到她說的這些，他就恨不得將那些欺辱過她的人全部殺掉！剝皮抽筋，千刀萬剮，一個不留！
帝國內的一些人雖然對鳳兮講的那些什麼宗門、修仙不太明白，但這也並不妨礙他們聽明白鳳兮說的故事，個個都已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坐在不遠處的銀塵一行人沉默地看著坐在中央那紅衣耀目的人，聽她侃侃而談，講著所謂的故事。
“少族長，說實話，我覺得這小乞丐比您還慘多了……”威蒙低聲道。
銀塵深褐色的眸子顫了顫。
這故事內容奇特新穎，許多是他們未曾聽說過的言語詞彙，但是他能感覺到，那坐在中央講述的人一言一語，都像是他親身經歷過一般……
早就知道，能駕馭鳳凰，有那諸多手段智慧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可不知，原來他並不是天生就是如此光彩奪目，卻原來也經歷過這種令人泣血的經歷嗎？
但是，他說的宗門仙派，測試靈根，從未在這片大陸上出現過，難道真的是故事嗎？不，若是沒有一點兒基礎，如何能憑空想象出那些體系來？那麼他，究竟是來自哪裡呢？
他愈發的對此人感興趣了……
“難道小乞丐真的就這麼死了嗎？”錦玉兩隻亮晶晶的眸子中含著兩包淚水，哭唧唧地問道。
小孩子最是天真，聽到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竟然被人這樣欺負，心裡便止不住的難過，百般對比一下自己的經歷，發覺自己很少受過苦，連蹭破一些皮都感覺疼得不行，又想到小乞丐從那長長的臺階上滾下來，摔得渾身骨頭盡碎，該有多疼啊！
“那倒沒有……”鳳兮笑了笑，“小乞丐很幸運，上天還是眷顧他的，讓他碰到了一位仙人。那位仙人將小乞丐撿了去，治好了他的傷，又告訴他，八系雜靈根並非是廢物，反而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是那些人錯將珍珠當魚目！他給了小乞丐一本仙笈，教會小乞丐如何修煉，之後便離開了。後來小乞丐歷經磨難，終於闖出了一番名聲，成了少有的青年才俊，拜入了另一個宗門之下，被掌門收作了弟子，還結識了一位很好的師兄。”
小乞丐天賦很高，修煉速度很快，很快便幾乎要超越他的師尊了。只是沒想到識人不清，那宗門內的人竟然誣陷他勾結邪魔外道，想要殺了他，奪了他的修為，那位師兄為她辯解求情卻反而被打傷關進了牢籠，於是小乞丐便一怒之下毀掉了大半個宗門，從此叛出了宗門，自行當個散修去了。
“然後呢？沒了嗎？那那位和大祭司長得像的人又是誰？”北霜問。
“小乞丐怎麼這麼倒黴啊……”
鳳兮沉吟半晌，喝了口酒，說道：“故事的最後，小乞丐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便渡劫飛昇了，做了那天上的神仙，逍遙自在！”
她爽朗的大笑了幾聲，指了指上方的蒼穹，神情中似滿是愜意。
“至於那與大祭司長得像的人，是小乞丐的那位師兄，後來被宗門的人給殺掉了。我當初看這個故事的時候便記住了這個對小乞丐很好的人，所以一見大祭司，便想起了那書中對那位師兄的描寫，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想著那記憶中如明月一般皎潔的男子，那是對她跟親妹妹一般的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