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衝進浮霄居的時候,少女正安靜地躺在榻上。

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雙眸緊閉,面容寧靜溫和,彷彿俗世間的塵土都無法在她的臉上停留。

徐礪放緩了腳步,一步步走到她的榻前,看著昏迷的少女,忽然跪下.身去,掩面無聲地嘶吼起來。

淚珠從他的指縫間落下,浸入被褥,沁成一片暗色。

***

公孫徵霜在浮霄居已經住了好幾天,雖然有紫血暖金丹,身上的傷不那麼難捱了,但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

自從那天在她床榻前哭過之後,徐礪就再也沒來過浮霄居。

他命人做了一把輪椅,讓婢女在天氣好的時候推著她出去透透氣。

隨著魔教在中原版圖的擴張,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都被送上了崑崙山。

然後有一日,公孫徵霜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師姐?你竟然還活著?”月白秋看到她也是驚呼一聲。

公孫徵霜面容冷澹,“月姑娘,你已與藥師谷毫無關係,師姐這個稱呼以後莫再叫了。”

月白秋一提起這個,臉色頓時就不了。

她之前好不容易趕到雲霞山莊見到了顧莫辰,顧莫辰欣喜之下立即決定要與她成婚。

她在雲霞山莊開心待嫁,卻沒想到顧莫辰派人來徵詢她去往藥師谷下聘的事時,得知了自己已經和藥師谷斷絕關係的訊息。

顧莫辰對她的態度頓時就變了。

不但終止了婚禮的籌備事宜,更是直接將她冷落在一旁,一連好幾天都見不到他的面。

月白秋好不容易在路上堵到他,質問他為何對她態度大變。

顧莫辰只是冷笑捏著她的下巴,聲音如同淬了冰,“我之前答應娶你,不過是看在你是藥師谷谷主師妹的份上,不然你以為我還會對你心存幻想麼?”

他的眼中滿是嘲諷,“一個在生死關頭只知道將別人推出去擋劍的人,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你天真單純,不諳世事。”

“如今雲霞山莊已經被魔教逼到了絕境,既然你和藥師谷斷絕了關係,那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不過嘛——”

他左右看了看她的臉,“當初在藥師谷,你不是和徐礪走得很近麼?你說若是我將你送給他,他會不會給雲霞山莊一點喘息之機?”

顧莫辰的眼神冰冷澹漠,絲毫沒有初遇時仗劍江湖的少年意氣。

幫助父親接管雲霞山莊以來,他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多麼幼稚無能,為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做出這種傻事。

如今他已經醒了,只要能幫助到雲霞山莊,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月白秋就這樣被當成一個禮物,送往了魔教。

然而同樣的,她也見不到徐礪的面,只能待在後山做一些雜活,今日出來送炭,才遇到了公孫徵霜。

“公孫谷主。”她撇撇嘴換了一個稱呼。

誰稀罕當她師妹啊,就算沒有公孫徵霜,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你倒是福大命大,我以為你當初捅了徐礪一刀,在魔教會被折磨呢,沒想到還有婢女伺候。”

她不甘地看著身後低垂著頭替公孫徵霜推著輪椅的婢女。

憑什麼啊,要不是當初她把徐礪帶回藥師谷,他早就沒命了。

可是現在徐礪非但不對自己這個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反而將背後捅他一刀的女人奉為上賓,實在令人費解。

“是啊,的確很奇怪,”公孫徵霜眉宇緊鎖,“我都捅了他兩次,他不但讓我活了下來,還每天派人送靈丹妙藥吊著我的命,生怕我哪一天就這麼死了。”

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咳嗽幾聲才接著道:“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哪天再捅他一刀試試。”

月白秋聽她雲澹風輕地說著。

要不是她的表情太過鎮定坦然,並且自己對這位師姐的性子也算了解,不然肯定以為公孫徵霜是故意在自己面前炫耀!

月白秋整理了一下心情,笑著道:“公孫谷主,你看教主這麼看重你,不如你和教主說下,讓他給我換個住處?”

“那下人的房間實在太難待了,臭氣熏天不說,每天還有數不清的活,你看我的手——”

她將自己的手伸到公孫徵霜面前,“才來這麼幾天,就磨出水泡了,好痛哦。”

公孫徵霜果然仔細看了看她的手掌。

“恩,難為你了,當初在藥師谷你可從未乾過這種累活。”

聽她這樣說,月白秋心中就是一喜。

公孫徵霜從婢女手中取過一盒膏藥遞給她,“這是治療外傷的膏藥,每日抹上一遍即可。”

“看來你會在魔教待上很久,這膏藥可以緩解你的痛楚,這樣你以後幹活就不會難受了。”

月白秋一時愣在原地,“公孫谷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讓你幫我換個住處,你就拿一盒膏藥打發我?”

公孫徵霜瞭然地看了她一眼,“原來月姑娘嫌棄我的膏藥,那算了。”

說著將膏藥收了回去。

“我累了,回去吧。”公孫徵霜對著身後的婢女道。

輪椅滾過地上發出咕嚕嚕的聲響,月白秋沒想到公孫徵霜竟然真的說走就走,一張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公孫徵霜,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就這樣看著我在魔教受苦?”她憤恨地喊著。

公孫徵霜也不回頭看她,只停下輪椅,冷笑一聲道:“月白秋,我跟你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還指望我一個陌生人來幫你跳出火坑,做夢呢吧?”

“至於你問我有沒有良心?抱歉啊這種東西我還真沒有。”

月白秋氣得跳腳,“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當初我母親就不應該救下你!”

“我覺得相比於救下我,師父更應該後悔的,是生下了你。”公孫徵霜冷嘲的聲音傳來,“既無能力繼承她的衣缽,為了自己活命和藥師谷斷絕關係,現在又在魔教內苟延殘喘。”

“月白秋,你可真給師父丟臉。”

她的聲音不重,卻彷彿一把把刀割在月白秋的心口。

月白秋臉色一時青白交加,眼中的怒火和恨意幾乎燒燬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