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怒不可遏,大罵一句“放肆”後,更是直接問道:

“蘇懷,你粗鄙!”

“更何況,哪來的削減爵位!”

“國公之位已經是國朝給的極限,難不成還要封一個異性王不成?”

蘇懷卻冷笑一聲。

他並未說話。

只是突然來到書辦面前,揮筆寫下兩字。

一字是梁!

一字是涼!

隨後陡然喝問:“這難道不是當朝陛下,已經處罰過的嗎?”

與此同時。

早在蘇懷拿“金汁”做比喻之時, 一眾百姓早就聽得目瞪口呆。

畢竟。

這個詞雖然文雅,但是其寓意可是半點都不文雅。

不過。

眾人只是在心裡面笑了一會兒後。

就很快好奇起來,朝著前方看去。

他們算是看清楚了。

蘇懷就要趁著這個機會,將藍玉的三罪,全部推翻。

雖然明知不可能。

但如今的蘇懷,已經做到這個程度。

關於這第二罪。

他們也更想看看,蘇懷到底有何底氣。

而此時。

蘇懷已經寫出了兩個大字。

一個涼!

一個梁!

迎著百官的視線,蘇懷先是將這張紙,朝向了百官。

在詹徽、楊靖和黃子澄等人的面前,連續的舉過一圈後,這才又對著百 姓舉去。

做完這一圈。

蘇懷這才看向眾人。

說起來前些年,涼國公之所以會被追為“罪名”的原因。

“洪武二十一年,涼國公藍玉大破北元皇庭,將整個北元殘部徹底搗

毀!”

“而這也進一步的導致,北元的正統皇室太子天保奴被也速迭兒所殺!”

“至此,所謂的大元,也徹底覆滅!”

“其中,藍玉大破皇庭,侮辱皇妃,以臣子身份侮辱皇室成員,儘管是 敵人的皇室。”

“可是這在我大明的禮法上來看,便是為人臣不尊,有失臣德!”

蘇懷冷笑一聲。

說到這裡。

卻不是屬於海瑞,也不是屬於張居正。

而是他自己的個人,就無來由的感受到了一股憤怒。

“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一點,那便是……不知從何時起,華夏的禮法,也 能適用於外族,適用於本身就侵佔了故土的敵人了!”

“北宋之變,靖康之恥時……”

“金人擄“六零三”掠多少百姓,劫掠成性,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而宋人的帝姬、妃子、乃至是皇后……都被金人凌辱……”

“前往金國一路,屍橫遍野!”

“而這其中,侮辱皇妃的罪名,在他們看來甚至是榮耀!”

“諸位,他們可曾對我們講過禮法?”

話音剛落。

蘇懷便怒然道:“可大明建立後,禮法又被提了上來!”

“或許這之間,有許多許多的理由。”

“但是,我卻想到的是對等和區分!”

“大明的禮法,只能用於大明!”

“至於對外,只講王道霸道,而非禮法!”

“所謂內聖外王,內王外霸!”

“大明哪怕是最普通的百姓,也該要比他們的國君更為尊貴才對!”

話音剛落。

蘇懷的話語,頓時贏得了滿堂喝彩!

“說得好!”

“這句話聽著真舒服,就該這樣,都是敵人了,打生打死了還講個什麼 身份?”

“我就看不慣那些所謂的禮法,給敵人講,他們聽得懂嗎?”

耳邊的討論聲接連響起。

但蘇懷卻只是停頓了一會兒後,就繼續說道。

“因此,藍玉侮辱北元皇妃,雖然有失為將身份,但真正追究……”

“既然已經將北元皇庭攻破,便是享受戰利品的時候,最多也是軍紀不 嚴 ! ”

“若要說因為侮辱皇室身份,而治罪一個大破北元的功臣?”

“哼……”

“那乾脆就不用打北元了,只需要北元使用美人計,以後這國朝勳貴都 能一個個被殺了!”

這時。

禮部侍郎趙勉再也忍不住。

“蘇懷,你勿要偏離話題!”

“更何況,你本就是在市井之中長大,可曾知道禮法的重要性。”

“自古君臣有別,君對君,臣對臣!”

“倘若涼國公見北元某位大臣的妻妾相貌絕美,若想納其為妃子,自然 可行,但皇妃,決然不行!”

趙勉揮袖道:“禮法綱常,與我大明君臣子民息息相關!”

“本官對你無需多言。”

“此法涉及天子、涉及儲君……你只管說你的便是。”

對於此人的話。

蘇懷只是冷笑一聲。

眼下並非談論禮法的主場。

蘇懷便很快回歸正題。

“還是如之前所言,涼國公侮辱北元皇妃一事,想以此治其死罪,豈非 荒謬?”

“而最受詬病,便是大軍開拔回京之時,要過大明軍寨,因為軍寨遲遲 不開,所以涼國公手下強闖軍寨,這才開放一條大路!”

蘇懷指著手中的字眼道。

“當初此事發生,陛下已經給了涼國公削減爵位懲罰!”

“便在於這字上。”

蘇懷先是指著左邊說道:"起初,陛下所給涼國公的梁,是大明棟樑的 梁 ! ”

“其用意可見一斑?”

“甚至,也曾欲加封其為太子太傅!”

蘇懷說的這些,不是什麼秘密。

這可是當初,讓滿朝文武都呆若木雞的“事情”。

而這時。

蘇懷又指著右邊的字眼說道:“只是,當涼國公所犯的錯,傳到大明京 城之後,立刻就受到了彈劾。”

“是以,當朝陛下這才將這,原本滿是期待之意的梁國公,變成了心涼 的涼國公!”

“雖然都是國公,但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原本給藍玉的一眾賞賜也扣發,太子太傅的名頭也就此擱淺。”

說完這些後。

蘇懷這才看向眾人。

“這就是當今陛下,所給藍玉之懲罰!”

“也就是說,在藍玉回到京城之後,這懲罰就已經給過了。”

“而如今,諸位舊事重提,卻將當初的罪名,也施加在這藍玉案上。”

“是否涼國公一案,罪名實在是難尋,所以不惜將舊案重翻,也要定 罪 ? ”

“這豈非就是我之前所言。”

“拉出去的‘金汁’,也要重新吃回去?”

再次聽到這句話。

詹徽等人惱羞成怒。

頓時起身,怒道:“蘇懷,你放肆!”

“此案情,是三司會審所定,也是陛下親自硃筆勾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