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刀切開虛空,任由空氣發出哀鳴聲。

那模湖的金影暴漲而出,淹沒所有怪物,令它們溺入潮水般的金線之中。

狂風呼嘯而去,血肉一空。

唯有中間那頭怪物首領擋住了所有的金線。

可惜——

這只是刀鋒驟起的序章,真正的那一招卻藏在後面。

森冷殺意的刀鋒如蛟龍出海,從洶湧金芒中伸出來,輕描澹寫的朝前一刺。

曾。

長刀刺穿了怪物首領的頭顱。

這一刀樸實無華,只憑一個快字,卻用盡了“蓄勢”的力量。

它蘊含著武小德所知的一切用刀技巧!

——長刀刺入怪物頭顱的瞬間,顫動了三十六次,以至於一下就徹底毀掉了怪物顱骨內的一切結構。

直到頭顱被刺穿,怪物的身體這才反應過來,雙手雙腳撲騰了兩下,但由於身體的主人已經死了,這種動作很快就歸於平靜。

長刀穩穩的挑住怪物的屍體,將它輕輕放在土堆上不動,這才緩緩抽出去。

霧氣悄然蔓延,將屍體籠罩。

屍體頓時消失不見。

所有怪物的屍體都不見了。

屍坑前,只剩下兩個跪在地上的男子。

這些事說起來慢,其實只發生在一次呼吸之間。

鴉悄然出現,興奮的飛了出去,在怪物們的屍體上來回飛舞。

亡靈之書頓時翻開。

一行行冰晶小字迅速浮現在書頁上:

“你殺死了9頭魔怪,其中一頭實力強大。”

“還需要殺一頭怪物,你就可以迴歸了。”

“鴉汲取了它們的魂力,暫時將其儲存在自己身上,等你有需要的時候再給你。”

緊接著,鴉的聲音傳來:

“兄弟,魂力暫時不給你啊,免得你上限一直增加,回不去。”

“知道了,謝啦。”武小德道。

他站在無盡的霧氣中,看著那兩個人類男子。

兩個人類男子原本閉著雙眼,正在默默感受身體轉化的情況,卻突然發現這種轉化結束了。

“怎麼回事……”

一人睜開眼睛朝四周望去。

土堆上什麼也沒有。

四周靜謐。

沒有任何人。

怪物們也全部消失了。

那男子慌忙推了一下自己的同伴。

同伴也睜開眼睛,發現四周什麼也沒有,甚至就連怪物的首領也消失不見。

森林中開始出現澹澹的霧氣。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武小德沉吟數息,將刀收回鞘中,一步步走入屍坑,來到那女子的屍體面前。

他單膝跪地,輕聲道:“你好,我是s級俱樂部的武師。”

“一刀下去太過乾脆,這次我傾向於用別的方式,如果你還在這裡……”

“請給我一點意見。”

屍體不動。

所有屍體都沒有任何動靜。

武小德也不動。

他只是靜靜的等著。

數息後。

一陣山風吹來,輕輕拂過這一片樹林。

風吹起了飄零的殘葉,吹飛了漫天塵土,也吹入了屍坑。

那女子屍體的髮梢輕輕飄動。

她依然無法動彈分毫。

她已經死了。

但風太大,吹入了她的雙眼,以至於眼眶中殘留的淚水順著臉龐無聲落下。

在她的手腕上,風的力量讓那根紅色長筋來回打轉。

它本就係的很鬆了,又經過了山風的陣陣輕撫,終於漸漸解開,隨風落在武小德的手邊。

“我知道了。”

武小德說完,將紅色長筋拾起來,一圈一圈纏繞在自己的黑色拳套上。

他一邊纏繞拳頭,一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回那兩人面前。

那兩人正暗自惶然,不知道剛才還站在自己面前的魔怪大人去了哪裡。

一人猶豫著,開口道:“要不我們找找?”

這人說著就要站起來,卻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不斷放大的黑色拳套。

冬——

那人的臉被這一拳打得凹陷下去,整個身子飛出去撞在對面的樹上,然後撲倒在地。

好歹他已經變成了怪物,這一拳竟然沒有打死他。

轟!

烈焰在他身上暴起,燒出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

“啊啊啊啊!救命!誰來救救我!”

這人陷身於烈焰的燒灼之中,瘋狂翻滾不休。

武小德靜靜的看著,耳邊彷佛又響起了那一番話。

“它撞擊到東西會延遲數秒,讓目標身周爆發出火焰,撞擊的越厲害,火焰就越強烈——明天讓你們的武師來拿。”

女子將那條紅色軟筋纏繞在手腕上,繫了個結,笑著說道:

“在我們手上也沒用,就送給你們的武師吧,希望他能幫我們多殺幾個怪物。”

她曾這樣說過。

可是她和她的孩子都死了。

武小德攥緊拳頭,將那紅色軟筋纏繞的更密、更緊。

跪在地上的另一人看出不對,站起身,慌忙就要逃走。

武小德身形一閃,追上去,握拳。

一拳。

他的拳頭輕輕打在這人的臉上,發出“彭”的輕響。

這一拳的力道是如此之小,以至於那人站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

下一瞬。

呼——

火焰依附在他臉上,開始燒灼。

“啊!”

男子發出一道高亢的慘叫,雙手拼命去捂臉。

武小德不說話,只是連續出拳——

他每次出拳都比上一次更快,但力量卻很輕,以至於男子並沒有被打飛,只是站在原地不斷的捱打。

一秒。

兩秒。

三秒。

武小德雙手化作殘影,不知道擊打了多少拳,這才收拳後退一步。

轟——

火焰遍佈那個人全身,讓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團沖天的烈焰。

他的慘叫至始至終都沒有停過。

武小德再出一拳。

那人頓時被打飛出去,落在他的同伴身邊。

火焰。

連在了一起。

“閣下啊!您息怒,請一定要息怒!是我們其實一直在為你們效力啊!”

這人強撐著大喊道。

他的同伴在地上不斷翻滾,痛苦掙扎的同時,配合著大聲道:“大人,大人們!我們是最忠實的奴僕啊,我們到底錯在哪裡?您說了,我們馬上改正!”

兩人竟然咬牙忍著渾身火焰的灼燒,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忽然。

一道聲音回應了他們。

“你們的態度很好,我十分滿意。”

兩人一喜。

然而四周虛空悄然出現了重重迷霧。

迷霧散開。

武小德站在屍坑對面,面無表情道:

“如果我是魔怪,我一定覺得你們很不錯,可惜,我是人類。”

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人類要殺他們,他們確實沒有任何可以為自己辯解的。

但他們依舊有著求生的本能。

“饒命!饒命!”

“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還請千萬饒我一命啊!”

兩人歇斯底里的求饒道。

沒有回應。

四周靜悄悄的。

武小德再次隱沒在迷霧中。

每當這兩人身上的火要熄滅的時候,他就狠狠的揍他們。

他們的身體已經有一半轉化為魔怪,所以一時半會兒死不掉,只能不斷承受火焰的灼燒。

慘叫聲連續不斷。

武小德卻始終沒有停。

數分鐘後。

遠處傳來一陣“沙沙”的響動。

草叢分開。

一名少女出現在屍坑旁。

她出現的時候,武小德也現出身形。

“團長。”武小德道。

少女看了一眼屍坑,目光又落在那兩個身體開始魔化的青年身上。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裡發生的事。

“魔怪呢?”她問。

“放棄他們了。”武小德道。

“不可能,它們明明說過,只要我們配合,就帶我們走!”一個男人忍不住喊道。

“真的放棄他們了?”

少女目光流轉,似乎在觀察四周的情況,但口中的話卻配合著武小德。

武小德點頭道:

“魔怪原本準備帶他們走,但我跟魔怪說,既然這兩個人可以背叛自己的族群,那麼它們為什麼不背叛這兩個人?”

兩個人屏息聽著。

“魔怪怎麼說?”少女果然問道。

“它們認同我的觀點,決定把這兩個叛徒留給我。”武小德道。

兩個男人陷入了徹底的絕望。

少女朝屍坑裡看了一眼,嘆息道:“那位姐姐跟我有舊,孩子出生的時候我還送過衣服,唉,真是可惜。”

武小德沒說話。

少女看他一眼,說道:“你的拳套給我,我來把那根紅色軟筋縫進去,這樣你的拳套能增加出拳速度,還兼具了火焰的力量。”

“好。”武小德道。

他把拳套脫下來,連著紅色軟筋一起給了少女。

少女取出一柄匕首,又拿了一個針線包出來,開始處理拳套。

等那兩人又嚎了一陣,少女已經開始把紅色軟筋縫入那雙黑色拳套。

“小武,你幫我拿兩顆人頭來,我祭奠一下這些朋友。”

她專注的縫製著手套,頭也不抬的道。

“好。”武小德道。

吹夢刀一閃,刀鋒上迸射出一條長長的、優美的弧形金線。

嚎叫聲戛然而止。

兩顆人頭沖天而起,落在屍坑外的泥地裡。

武小德將人頭端端正正擺在屍坑前,抱拳道:“我們是s級俱樂部的成員,按照團長要求,在此祭奠各位朋友,希望你們一路走好。”

少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雙手合在一起,輕聲的念著什麼。

一片寂靜。

亡靈之書悄然落下來,在武小德面前翻開,顯現出一行冰晶小字:

“他們看到了。”

誰?

看到什麼?

武小德一時沒反應過來。

忽然,毫無徵兆的——

四周出現重重人影。

他們有著半透明的身形,彷佛還活著,表情中混雜著悲慼與欣慰,圍繞在武小德四周。

虛空中勐然浮現出一盞虛幻的燈。

這燈出現的瞬間,爆發出“咣噹”一聲巨響,然後迅速化作熾烈的星芒。

一、二、三、四。

四顆星環繞在屍坑上方,迅速散落成數不清的光點,沒入亡靈之書中。

書頁自動翻開,再次顯現出一行行散發著寒冰氣息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