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三月,一個對普通百姓稀鬆平常的日子裡,雖然已經春節已經過去,濛濛細雨中依舊參雜著幾片雪花。

雪花來無影去無蹤,往往還沒落地,便以經化為了雪水,滋潤著黃土高原的土地。

在這樣的天氣裡,城市的街道上行人並不多。除非是上班,否則大家寧願在家待著,也不願意出來淋雨挨凍。這麼一座小縣城,此時彷彿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如同此時的天氣一般蕭瑟。

不過,此時陽平縣裡的一處高中學校,此刻卻是熱鬧異常。

學校裡熱鬧的原因並不複雜,此時已經下課,正是到了午飯的時候。

只見學校各年級的班級大門一開,一大堆男男女女的學生娃娃就亂哄哄的跑了出來。他們有說有笑,踩著泥水跑到了學校的食堂。因為正在下雨,本來乾燥的平整黃土地霎時就被這紛亂的人群踩踏成了一片爛泥灘。

在校園內的食堂門口,現在已經按班級排起了十幾路縱隊。

從排隊的這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看來,他們大部分都來自農村,臉上和身上或多或少都留有體力勞動的痕跡。除了少數幾個家庭實在是困難的,穿著十分土氣外,大部分‘讀書人’的穿戴都還算體面。

貧困鄉村的百姓儘管眼下大都少吃缺穿,但孩子既然到大地方去唸書,家長們就是自己在苦,也要給他們捯飭幾件能穿出去見人的衣裳。

當然,這隊伍裡還有幾個穿戴非常好的,衣服就不用說了,只看他們手上那塊明晃晃的手錶,就知道他們的生活條件根本不是普通的農家子弟可以比擬的。這些學生生活條件好,營養好,穿著還得體,站在一眾農家子弟裡,如同鶴立雞群,差距太大了。

食堂的打菜大嬸正在忙碌地給眾人分飯菜,每個人的飯菜都是昨天登記好並付了飯票的,因此程式並不複雜。

由於條件有限,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食堂的飯菜並不怎麼可口。即使是學校的食堂,做的菜依舊以土豆、白菜和粉條為主,裡面零星有些肉片,每份三毛錢。

這還是開春了,學校有條件做些不錯的飯食,擱幾個月前,學生們吃的都是些清湯寡水的飯菜,油腥都看不到多少。

這時候,能用得起飯盒的也就城裡家庭的學生了,大多數農家子弟,端著的說是飯盒,其實說是臉盆也不為過。

至於主食,卻分成了三等,分別是白麵饅頭,玉米麵饅頭和黑色的雜糧饅頭;白、黃、黑,顏色就表明了一種差別;學生們戲稱歐洲、亞洲、非洲。

“嬸,給我兩個雜糧饅頭。”

姜玉樓一隻手端著碗,笑嘻嘻地和眼前的打飯大嬸說話。

打飯大嬸面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男生,嘆氣道:“你這後生,還是長身體的年紀,每天就吃兩個雜糧饅頭,能吃得飽嗎?”

姜玉樓也不回答,只是摸了摸鼻子,憨厚地笑了笑。

打了飯之後,姜玉樓在食堂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看著眼前的飯菜,他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重生好幾天了,他還是沒有完全適應現在的生活。

沒有人比他更懂這個年代的苦了,他重生之前已經退休了,老傢伙的靈魂還要強裝小夥子,還是很費神的。

前世,他從縣高中畢業,畢業後分配到了縣裡的小學教書。

可惜高考分數不高,沒能上大學,他要是順利考進去的話,一個大學文憑,那才叫飛上枝頭了。

而他心中最愛的那個女人……

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得一痛。

姜玉樓前世總覺得懷才不遇,平日裡最喜歡讀各種書籍,如文學雜誌,國內外小說等。

可以說,他的工資大部分用在了這上面。

工作沒幾年,他經人介紹就結婚了。

婚後兩人本沒有感情,在結婚第二年後,小學關閉,他也失業後,夫妻矛盾爆發,妻子更是拋棄了他,跟別人跑了。

這也成了他心中的痛。

之後多年,他沒有再娶。

一是心中還有他的初戀,二來,也是因為對婚姻徹底失望了。

放棄了愛情的他,投入到了下海大潮,從事起了出版業,倒也混得風生水起。

重生之前,他已經是國內有名的圖書商人了。

不缺錢,更不缺女人。

可是,誰又你能想到,他竟然又回到了這個激盪的歲月。

在這個年代,別說的富裕生活了,吃飽飯都是一種奢望。

姜玉樓的家庭條件很差,上這學實在是太艱難了。如他這樣十七、八歲的後生,正是能吃能喝的年齡。可是他每頓飯只能吃兩個雜糧饅頭。

這裡可不是幾十年後,人民營養過剩,偶爾吃些雜糧換換口味。這雜糧饅頭可是真沒什麼營養,而且還硬,嚥下去都拉嗓子。

剛穿越的時候他是真吃不下去,畢竟胃口已經被後世的山珍海味養叼了,不過餓了兩頓後……真香啊!

只是,就這區區兩個雜糧黑饅頭真是吃不飽。

按他的飯量,他一頓至少需要四五個這樣的黑傢伙。現在這一點吃食只是不至於把人餓死罷了。

說實話,就他現在吃的飯菜,一點油水沒有,他已經嚴重營養不良了。

這年頭的農村學生,在學校學習的時間只有半天。其餘時間,不是消耗在了路上,就是要回家務農。

每天的勞動可是雷打不動的,從吃完飯回到家裡一直要幹到吃晚飯。這一段時間是姜玉樓最難熬的。一直到吃飯時,他只感到兩眼冒花,天旋地轉,思維完全不存在了,只是吃力而機械地拿起筷子乾飯罷了。

真就半讀半農了。

生活已經快壓垮他了,哪裡有時間規劃未來。

家裡能讓他這樣一個大後生不掙工分白吃飯,到縣城來上高中,就實在不容易了。大哥當年為了讓他上學,連初中也沒考,十三歲就回家務了農。他現在怎麼能對他們有額外的要求呢?

父母親五十多歲了,老胳膊老腿的,掙不了幾個工分;他隨著年齡的增長,吃穿用度都增加了,而且他上高中的花費也不小。

就在姜玉樓如同嚼蠟一般的吃著雜糧饅頭的時候,一張墊桌面的報紙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