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忠義向日本人提出條件的時候,張安平正在對姜思安進行最後的囑咐。

“你明天乘船去南洋,到了地方會有人和你聯絡。”

“從今往後,你的名字就叫岡本平次。”

姜思安應是。

此時的姜思安,容貌和過去已經有了質的改變。

在將姜思安收為徒弟以後,張安平就教了姜思安化妝術,姜思安在過去十個月中,用化妝術一點點的改變著容貌。

如果有人刻意對比姜思安的照片就會發現,十個月前的姜思安和現在的他,根本就是兩個人!

而現在,姜思安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容貌。

“老師,我回到上海以後該怎麼辦?經商方面,我確實沒有多大的天賦。”

越是臨近,姜思安也是越慌。

他對經商,真的沒天賦。

“沒事,到時候會有人幫忙的,在經商方面伱聽他的就行。”

“是。”

……

“許桑,你的條件是什麼?”

江戶川柯北望著許忠義。

許忠義道出了自己的條件:

“不要洩露是我出賣了他們!這件事之後,你們不要再來找我。”

“為什麼?我覺得我們可以很愉快的合作。”

“我不想做漢奸。”許忠義大義凜然。

江戶川柯北心裡大笑。

用中國話說,真是又當又立!

“許桑,我真是敬佩你的為人——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我相信你們日本人的誠信。”許忠義拍了一句馬匹後,便道:

“問吧,你們需要知道什麼?”

“許桑真是乾脆。”

江戶川柯北迴拍了一句後:“上海特別組,到底是什麼情況?”

“兩千塊!”

“行!”

“上海特別組,目前有三個情報組,一個是以‘滬友’‘滬聯’‘滬煙’為核心的情報網,該情報網掌握在李伯涵的手中。”

“其次是以私鹽販子、私鹽經銷商為核心組建的情報網,我姐之前負責,但她放跑我以後,估計這位置得換人了。”

“最後一個是張世豪親自掌握的情報網,具體情況不清楚。”

“最開始時候,各情報網的成員有……”

許忠義巴拉巴拉的開始講述,江戶川柯北聽得入神,心道這兩千塊,值得啊!

江戶川柯北覺得值,許忠義也覺得賺大發了。

作為張安平的學生、張安平派出來的臥底,他當然知道張安平接下來的打算,兩個即將遺棄的情報網,賣兩千塊挺划算的。

至於各組成員的名字,許忠義只是道出了最初的一波人,後面加入的他當然不知道了。

但在江戶川柯北看來,許忠義這一波賣的可謂是非常的徹底。

將許忠義透露的情報記錄下來以後,江戶川柯北又問:

“張世豪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五千!”

“這麼貴?”

“貴?你知道我那老師多狠嗎?如果他知道我出賣的這個情報,我活不了。”

“許桑,有我們大日本帝國保護你,張世豪……”

“我只要錢!”

“五千就五千!希望許桑的情報值這個價。”

許忠義露出一抹貪婪,然後道:

“張世豪,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在美國走關係進入了聯邦調查局所屬的學校,學習的就是特工專業。”

“他很謹慎,根據我的瞭解,他現在示人的面貌不是他本來的面貌,就連年齡都有問題。我覺得他的年齡在24到26之間,但他一直自稱已經31歲。”

“這個人做事滴水不漏,喜歡佈局……”

“他有個特殊的愛好,喜歡吃街邊小吃……”

許忠義巴拉巴拉的講述著——什麼叫假情報?

就是一堆真情報中,在關鍵資訊中進行摻假,從而達到迷惑敵人的目的。

這是張安平授課中的內容,身為學渣的許忠義卻記得非常清楚。

而現在,他將一個真實的張安平告訴了日本人,卻在關鍵資訊中進行了摻假,比方說年齡,比方說愛好——靠,他那個扒皮老師就沒愛好好不好!

日本人要是拿這些情報按圖索驥的尋找對付張安平的辦法,估計又得入坑——他那個扒皮老師說過,可以根據一個人的行為推斷出一個人的性格,但如果行為是假的呢?

得出的結論要是真的那就有鬼了!

許忠義講了很多,江戶川柯北越聽越激動,“狐工作”終於有了質的進展,“狐”的資訊終於全面了起來。

接下來江戶川柯北又詢問了不少情報,許忠義基本都做出了回答——當然,每次回答前的錢是少不了的。

“許先生,還剩最後一個問題,我想知道……”

“等等!”

許忠義打斷了江戶川柯北的話,笑眯眯的道:“閣下現在連我的字尾都改了,是不是覺得可以將我滅口省一筆錢了?”

江戶川柯北神色不變:“許桑,我們日本人最講究誠信,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但他心裡怎麼想,恐怕只有自己清楚。

“我之所以敢這麼痛快的回答,是因為我有保命的底牌,江戶川先生,想不想知道我的底牌?”

“許桑,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一丁點的誤會。”

誤會你大爺!

許忠義暗呸一句,笑道:“江戶川先生,我還是喜歡你喚我許桑的樣子,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喚我為‘許先生’。”

“許桑,請原諒我的失誤。”

“換人吧。”許忠義笑吟吟道:“看來咱們不適合說下去了,讓你的長官來聽接下來的訊息,對了一共是12400塊,記得把錢帶上。”

江戶川柯北暗暗咬牙,但許忠義有恃無恐的樣子讓他投鼠忌器,權衡利弊後,他掛著笑向許忠義表示自己現在就去請長官。

許忠義目送江戶川柯北離開,心裡又呸了一通。

小日本,真夠黑的啊,想在你許爺爺身上做無本買賣?

想得美!

松下純平一直在挺牆角。

當江戶川柯北找他的時候,他直接問:“你覺得許忠義到底有沒有底牌?”

“我覺得他有。”

“那我就會會這個人,我很想知道,他有什麼底牌能這麼肆無忌憚!”

松下純平目露冷意,如果沒有底牌,他不介意讓這個中國人知道戲耍他的下場!

松下純平帶著錢見到了許忠義。

“許桑,非常抱歉,怠慢了貴客!”

見面就是不要錢的鞠躬加道歉——日韓系的風格,道歉和鞠躬是不要錢的,所以他們很講這個禮貌,但講禮貌的時候,心裡卻在各種鄙視。

“鄙人松下純平,請多多指教。”

“松下先生,您看上去比剛才的江戶川先生更友善。”

許忠義也很客氣。

“許桑,多有怠慢,請原諒。”

“松下先生,我可以帶著錢離開嗎?”

松下純平故作疑惑:

“許桑不是有重要的情報嗎?”

“松下先生,請原諒,我其實只是為了保命,江戶川先生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嗎?”松下純平臉上慢慢泛起了冷意。

許忠義嘆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有麻煩。我以為我配合你們,你們會給我一個體面的離開,沒想到貴方的誠意,很不足啊。”

松下純平道:“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許忠義苦笑一聲,隨後道:“好吧,我說。”

“松下先生應該知道我的遭遇——因為我貪汙了一筆錢,被查了出來,所以被張世豪下獄了。”

“而我之所以能淘汰,是因為我的乾姐姐於秀凝,願意放我一馬。”

“但在我離開的時候,我的老師張世豪卻攔住了。”

“他說他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來彌補犯下的錯。”

松下純平意識到了什麼,追問道:“什麼機會?”

“他讓我藉機去臥底。”許忠義攤手道:“他告訴我,只要我去臥底,只要有了收獲,他就願意放我一馬。”

“不對,他開槍打你了!”

“苦肉計而已。我的老師槍法非常好,您覺得在一步的情況下,他會打不中我的心臟嗎?”

松下純平警覺。

難怪許忠義一直強調說他的老師非常的善於佈局。

“他讓你去哪邊臥底?”

“他沒有明確的要求。因為在經營鹽關期間,他覺得我有經商的天賦,所以讓我自己去闖蕩,然後根據情況決定——事實上,我已經混入了共黨內,但松下先生,您的部下破壞了我的臥底計劃。”

許忠義的特殊天賦“我就是臥底”主動開啟。

松下純平緊盯著許忠義的眼睛:

“許桑,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江戶川談話時候,唯一的要求是事後保密,並切斷和我方的聯絡。”

許忠義撇嘴道:“我又不傻,跑你們這裡臥底,被發現了會死人的!”

松下純平沒有從許忠義的神色中看到隱藏的資訊。

他回味著許忠義的話。

如果是真的,那這個人就有大用啊!

但如果是假的呢?

他看著許忠義,不緊不慢的問:

“許桑,怎麼證明你說的話的真實性?”

“因為我是他的開山大徒弟!”

“可你把你的師父出賣的非常徹底!”

“松下先生,我許忠義是個聰明人,當你們把我擄來以後,你覺得我不說接下來會遭遇什麼?”許忠義嘆道:“你們和我老師之間仇深似海,我既然被你們擄來了,如果逞英雄,最終的下場無非就是一番皮肉之苦後再說。”

“反正都是要說,我何必受皮肉之苦呢?”

“許桑,你是個聰明人,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

松下純平認真的道:“我希望我們能繼續合作下去!”

“看樣子我命是保住了?”許忠義露出苦笑:“其實,我真的想脫離這一行。”

“許桑,我們可以做朋友的。而你,只需要給我一丁點的支援。”

“成交——松下先生,希望我們是朋友。”

……

“江戶川,你覺得許忠義可信嗎?”

“長官,我覺得他在說謊。”江戶川柯北分析道:“我懷疑張世豪只是放過了他,並沒有給他安排任務。”

“有道理。”

“即便是假的,但如果他日後又和張世豪搭上線呢?”

“長官英明!”

“我們的對手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和這樣的人做對手,那就必須多多的佈局,也許,一顆無意中落下的閒子,會成為左右勝負的關鍵。”

江戶川柯北猶豫了下後,道:“長官,那他有沒有可能是真臥底——上我們這裡來臥底了?”

松下純平笑著搖頭:“沒有哪個臥底,會說自己是來臥底的。”

“但他說了!”

“或許是為了保命,但我更相信他是在意識到你的殺機後,坦露的真言。”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你說呢?”

“長官說的對。”

……

所有人都想做獵人,但只有棋高一著的人,最後才能成為獵人。

大多數的獵人,到最後才會發現,自己其實是獵物。

而像棋高一著,最基本的要求是:

耐心!

所以,張安平才會以漫長的時間作為棋盤,落下一顆顆的棋子。

相比於張安平的耐心,日本人就顯得很著急了。

李伯涵很快就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

一番調查後,他發現了貓膩,於是向張安平彙報:

“老師,最近‘滬友’車行來了很多的車伕,經過調查發現,是有人刻意在收購車行,提高了租金,逼得一些車伕不得不退車跳槽到我們這邊。”

“這些車伕裡面,有一些是從東北流亡過來的人。他們的出身五花八門,還有當過兵的——我懷疑這些人裡面有日諜。”

“收購車行的人,我懷疑就是日本人。他們之所以故意提高租金,就是為了讓大批車伕跳槽,繼而將沙子摻進來!”

李伯涵的警覺性讓張安平非常滿意——事實證明李伯涵沒有將車行當做一個公司,否則不可能有這般的警覺性。

張安平沒有急於肯定,而是反問:

“你覺得收購車行的是日本人?那他們收購車行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應該就是逼車伕跳槽,從而順利摻沙子……不對,他們也想像我們這樣做!”

李伯涵突然反應過來。

“滬友”車行為A組提供的情報不勝列舉,就連行動時候都大有幫助,日本人調查三家公司後,察覺出這種情報網的運作方式不足為奇。

張安平讚賞的看了眼李伯涵:

“你現在真的可以出師了。”

“老師,那我們怎麼應對?”

“當然是拋棄了——日本人都察覺到了,這時候還用這張情報網不是找死嗎?放出訊息,把車行悄悄賣了!”

張安平笑得像個狐狸。

等日本人費勁心思查到最後,發現車行早就悄悄賣了,那表情估計能精彩死吧!

李伯涵示意自己明白,隨後又請示:“那日本人控制的車行,該怎麼辦?”

張安平笑眯眯的道:

“知道嗎?高階的情報戰,往往都是樸實無華的。”

“我教你一招——你去買通一些車伕,如果日本人像我們一樣想蒐集情報,那就讓這些車伕每天提供一些假資訊,把他們的情報分析員先折磨一段時間。”

“屬下明白了。”

李伯涵不由暗中豎起大拇指,這才是真正的學我者死啊!

(本章完)